沉适把牛奶杯放到另一边,手臂一动,横过胸前。沉桐恍得回醒,脸颊发热,
她居然盯着爸爸的胸口失神,扶在书桌上的手指稍稍收动,羞耻感浮涌。
“睡不着?”
沉桐挠了下耳朵,顺嘴扯了个谎,“下午睡多了。”
“那你在爸爸这拿本书去看?”
“那我就在你这看吧。”
“也好。”
沉桐想,自己貌似常常听爸爸说“也好”,什么都没有意见,在做学问时,
却一丝不苟,严格严谨。
等拿书窝在书房的沙发里,被那种软软的窝心感包裹,沉适就在眼前,做他
最爱的事业。
沉桐突然感觉自己融入爸爸的世界里,亲切又安心,也不看书,换了个舒适
的姿势,观察她爸爸。
咯,不远处,沉适刚刚放下牛奶杯,半边杯壁上挂着细薄流坠的液体。
沉桐心里叫天,手拍额头,那杯牛奶,她好像喝过,心宁不下来,也待不住,
放下书,悄手悄脚起身,回房间。
摸索出手机,搜索:见到一个人让你内心感到宁静喜悦是为什么?
第一条答案是:这样很好啊,你找到了个让你喜欢又心安的人。
沉桐心尖阵阵的麻意,这种解读是不是偏于暧昧了?这个人是她爸爸啊。
呼……沉桐躺在床上,仰脸对着屋顶发呆,乱伦,倒也没觉得这有多惊世骇
俗,但是她还不大确定,不能网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吃饭是陆家人聚得最齐的时候,沉桐马上开学,可是陆昕公司有个重要的项
目,她抽不开身。
陆德尧和虞申黎两个老人家去,陆昕又不放心,“桐桐,回头还让李思送你
去学校。”
“我送桐桐去学校。”沉适接话很干脆。
沉桐猛地扭头,爸爸居然主动提出送自己去学校。
陆德尧和虞申黎不由地看向沉适,陆昕更是意外,片晌,“你居然会关心桐
桐。”
(六)
妈妈当她的面,如此冷声冷气讥讽爸爸,沉桐惊讶得握着筷子,“妈妈……”
声音虽然很轻,但情绪却明显。
“那我今天晚上订机票。”沉适面容似染了几分冷峻,对陆昕的话置若罔闻,
“桐桐,早上八点半的机票可以么?十点半到,中午十二点前可以完成报名。”
别说沉桐蓦地亦惊亦喜,来不及反应。他查得清清楚楚,安排得妥妥当当,
陆昕他们也怔住。
“那就这么说定了,嗯?”沉适手腕落在桌沿,只看沉桐,语似商量,眼睛
里那股子不容拒绝的决然坚毅,特别有光彩,牢牢把控住了她,那种甘受钳制的
浓烈兴奋感,奇异又特别。
沉桐紧紧抿着嘴,讷讷点头,“……好。”
陆昕看得发闷,他们父女俩的同声相应,在这个家里突如其来。
沉桐整晚上被一种不可捉摸的心绪缠搅,情不自禁地去揣摩今晚她爸爸的做
法、态度、眼神,加以那些离奇古怪的意味。
“我当你就知道你那些破石头呢。”关上卧室的门,陆昕依然揪着餐厅上的
事不放,冷着脸,语气硬得不行。
沉适叹气,“我开始关心桐桐,送她,免得你烦神,不好嘛?”
“哼!”陆昕抱臂冷笑,“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你觉得这个家待不下去,
不过借口桐桐逃离一天罢了,你在利用她。”
沉适翻找出换洗用的衣物,迭得整整齐齐,很有条理地放进行李箱,陆昕说
什么他都不当一回事,“随你怎么想。”
到了机场,沉桐还像做梦一样,爸爸是真的送她。
起来得早,沉桐原本想补觉,但沉适不睡,还在看杂志,一想,她和沉适下
次相处还不知什么时候,就也跟着撑着不睡。
两人坐得近,沉桐假装很自然地挽住沉适的胳膊,头枕在他肩上,“爸爸,
你在看什么?”
要怪就怪他们父女俩十七年都是疏离陌生的,彼此少言少语,少了谁都不是
缺失。女儿天真无邪地亲近,逼得沉适的心潮异样起落,“地质杂志。”
他又是温淡平和的样子,凑着这么近看,算尚细腻的皮肤,薄薄的嘴唇翕合,
柔软得很,沉桐想,上面都是那晚牛奶浓醇香甜的记忆。
“怎么不睡……”沉适稍侧脸,“会”字音发了一半,被沉桐近近盯着他发
愣的模样给堵了回去。
沉桐的脸怯怯生红,也没退让,“爸爸,下次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呢?
什么时候再见你。”
饶是两人不亲密,毕竟是血脉相印,这样直白的依恋,让平日饱偿孤独游离
的沉适,霎时心间暖暖的,被需要,也会让人感到满足,“国庆可以回家。”
“我想出去玩。”沉桐自然地拉下沉适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里玩,好像他
们亲昵了多少年了,双双习以为常。
但是,掌心里的确实是另一个生命的温度,鲜活而疏离,陌生又亲密。
沉适不自在地抽开手,“爸爸给你费用。”
沉桐低眉嘟嘴,“我有钱。”
沉适觉得自己失言,“那爸爸帮你做旅游攻略,订机票和酒店。”
(七)
沉桐听后却不领情,闷闷说道,“我不想你做这些。”
姿势依然,态度阴晴变幻,沉适的心绪跟着如鲠在喉,全然拿捏不准这个女
儿,不知怎样才合她的意。
因为她是沉桐,所以沉适本能地不会去敌对,而是单纯有如被针毡的胶着感,
挣不破,也不能割舍。
下了飞机,机场外有清斐迎新的校车,坐上校车,满车的喜悦流溢,父女间
别别扭扭的情绪才好些。
清斐西门外左侧,有一扇红色巨幅,大书:热烈欢迎来自祖国各地的2021级
新同学。
车内新生被荣耀和归属感激荡起兴奋,琐琐碎碎说着要去字下打卡。
沉桐本来对此看得很淡,这会儿因想通自己拒绝沉适,脾气闹得莫名其妙,
于是拉着他,请迎新的同学帮他们拍照。
沉适低瞥着脸,晴风吹动着沉桐软软的丝发,阳光在她眉梢长睫跳跃,眼底
笑颜,可以想象,便心怀一开,嘴角也扬起来,没有发现沉桐挽着他胳膊,手溜
下去扣住他的,却也下意识握回去。
办理好报道,行李送去宿舍,空调热水独卫,四个室友见到一个,湖南妹子。
下午沉适又为沉桐买了各种生活用品,安顿好宿舍的事,他可以回去了。
沉桐跟出来,盯着沉适的行李箱张了张嘴,“爸爸……”
沉适也看了眼行李箱,道,“爸爸明天去见上学时的导师,明天下午才回家。”
地质大学在蜀河区,离清斐很远,沉桐知道,点点头,“那你回家……”
话到嘴边又忍回去,转了话风,“回家安心工作,那些小事我自己可以做。”
沉适听罢,笑了笑,想原来如此,没说什么,拍拍沉桐的背,“回宿舍吧。”
第二天晚上,清斐新生报道结束,辅导员当晚召开新生会议,安排军训之类
事宜。
同学间还不熟,沉桐也不是爱结队的性子,回宿舍的路上就偏到一边,给沉
适打电话。
“桐桐。”那边嗓音微哑轻弱,似有疲惫之意。
算算时间,沉适早该到家了,他这样慵倦,想是家里又生不睦,“爸爸,我
国庆不出去了,放假我就回家。”
那边微顿,“也好,学校条件再好,总不如家里。”
“我是想回家看你。”
“……”过了更久,沉适才开腔,声音低低的,轻淡得像风,“爸爸马上要
出差一个月呢,国庆可能不在家。”
沉桐手指捻着从路边摘下的树叶,“那也好。”
虽然对沉适来说,确实是好事。可是,她家这情况,怎么能说出来呢?父女
俩没说话,也没挂断,呼吸浅浅萦绕。
她爸爸不去搞学问,竟跟她这样白耗时间,气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沉桐有
些顶不住,更不敢问家里的事,“爸爸,你哪天走?”
“七号。去打加错。”那边答得到快。
地名一听就在西部,远得很,衣食住行都会不方便,沉桐叮嘱得顺口,“那
也没几天了,生活必需品要带够。”
她爸爸似乎笑了一声,很轻,但愉悦,沉桐觉得自己煞有其事地说了一句废
话,爸爸一年有叁四个月出野外,会比她不知道?
(八)
很快,学校开始军训,骄阳烈烈,遍地炽烤,看别人的迷彩服都似里面闷着
一团湿气汗气火气。
沉桐哪受过这种罪,一到休息时间就赖到树荫下,一瓶水喝不到半天,捏着
空瓶也懒得去扔。
“给你。”
略抬眼,身边坐了个人,往她这放下一瓶矿泉水。
清斐的教官不从外面请,就是自己学校大二年级的国防生。
放水人正是他们教官,叫赵衡,手早收回去了,很本分。
沉桐心里评价,兼之自己渴得厉害,也不扭捏,拿起就拧瓶盖,“谢谢,下
午还你一瓶。”
赵衡发现这个女孩子挺有意思,“还我一瓶?”
沉桐喝下水,淡漠看他一眼,“两瓶也行,还是你要钱?”
赵衡觉得自己做好事,反碰了一鼻子灰,摸了摸鼻子,仍是笑笑,“倒也不
用。”
中午回宿舍,妹子曹静问,“桐桐,那个赵衡单单给你递水,是不是要追你
啊。”
沉桐眉头一皱,觉得这关注点无聊透顶,“不存在。”
那个见过沉适的湖南妹子时茵道,“赵衡虽然长得不错,但比桐桐爸爸差多
了。桐桐,你对男朋友的要求,有没有要比你爸帅、比你爸有气质这一条?”
沉桐爬上床,脑袋刚挨上枕头,心里补充,她爸爸的学历高,学问也渊博,
地质大学的本硕,又去最好的大学读了地球物理学博士,还在科研单位供职,答
非所问地说了句,“一般般。”
午睡时间,沉桐不大想说,大家也都安静下来,结束话题。
睡醒才是最难熬的,要穿上午的汗衣服,刚上身那刻难受得要命。沉桐几度
想听爷爷奶奶的,在学校旁边小区租个房子,搬出去住算了。
搞地质的人出野外,忙碌得很,还很危险,野生动物、险峻地势,稍有不慎
都是潜在的生命威胁。
沉桐不敢常常找沉适,沉适貌似也没有天天找女儿的理由。
快到中秋时,沉桐给沉适拨了个电话,响一下就挂那种。
没多久,沉适给回过来,“桐桐。”
那边笑声朗朗,有男有女。沉桐心微凉,他正闲时也不可以给她一个电话?
“爸爸……在忙么?”
沉适静心静气,手下似有动作,“也不是很忙,今天准备进山的,雪下得太
大,半路回来了,在整理资料。”
他一下子说开许多,沉桐的怨气立消,“马上中秋节了,你们也过节么?”
“也过,单位带了月饼过来。”
电话里言笑依旧,并没有因为沉适有来电中断,而他也没有多热切与地她聊
开。
沉桐想,自己确实打扰到他工作了,“嗯,那没事了,先挂了。”
很想念一个人,明明找过他了,竟然会更加怅然若失。
沉桐又打给她妈妈,接电话的是个男的,“你好,桐桐?”
“……嗯,李思么?”沉桐知道她妈妈也在忙。
“我是,桐桐,陆总正在开会呢,你有什么事么?我可以转告。”
“没要紧的事,请你告诉我妈妈,我国庆不打算回家了,跟室友出去玩。”
“嗯,好的。”
完了沉桐又跟虞申黎报备了下,不久她就收到两笔转账。
沉桐打开手机,自己订了机票和车票。
(九)
北方的小县城,火车站破落不堪,在太阳底下,老旧之处被照得一览无遗。
沉桐还赶上节假日的拥挤攒动,身前身后皆是人潮,她在里面昂着头,举步
维艰。
好容易挤到出口处,掏出手机,大伯沉安在微信里说,他在出口左手,深蓝
色外套。
沉桐回头,看到她大伯正扶着门朝里张望找她。
两人碰上头,沉桐暗自打量起她沉安,模样跟她爸爸有几分相似,浓眉大眼
的,不过沉适积淀了一身的书生气,沉安多是本分憨意。
“桐桐,东西大伯帮你拎,书包也给我吧。”沉安见到沉桐非常热情,把她
背的拎的一股脑儿全揽在自己身上,“车子就在前面,跟大伯来,奶奶在家可高
兴着哩。”
车子是个面包车,沉安边放东西,边给沉桐解释,“山路不好走,出租车跑
的少,我不放心,这车子不好,开车师傅是最稳的。”
沉桐笑了笑,她对不好走的山路,无从想象。
前面的师傅从驾驶室伸出头来,“喂,老沉,有人要拼车,少收你100 ,我
多载两个人?”
沉安摆摆手,“不行不行,我包车了,接我家小侄女的,不多带人。”
说着给沉桐拉开车门,沉桐毫无意见,钻进车内。
山路崎岖,多弯道且陡峭,沉桐第一次知道路可以这样惊心动魄,座位上没
有安全带,随时担心拐弯处转出另辆车,迎面而来,错让不及。
闷声苦熬一个多小时,才越镇进村,跟着沉安走了一段石阶,上到一片石坝,
上面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穿着斜襟褂,双手杵拐杖的老人,颤巍巍地要向下探脚。
明明她们也视频交流过,自己叫她奶奶,现在站在这位老人面前,挽臂并行,
心里想的却是她是沉适至亲至爱的人。
饭后,沉桐坐在门前场地外的竹椅上,遥望薄云淡浮的远天,和渐浅如痕的
山影,慢慢晃荡的绿皮火车,比绿皮火车更差劲的面包车,感慨沉适从这北方的
小山村走出去,真是好悠长的天涯道路。
“姐姐,给你吃啊。”
耳边刚落一声,一捧红红的果子被送到沉桐面前,接着就是她奶奶的声音,
“小芸,山上摘的果子,不能给你姐姐吃,吃坏了,你达达要找你的。”
“奶奶,你偏心,我们一直吃,你也不担心吃坏了我们。”
沉桐听着笑,拈了一颗在手,像是山楂,但没这么小的,“这是什么?”
“山里红啊,姐姐吃吧,酸酸甜甜的,不要紧的。”沉芸双手捧着蹲下,
“叔叔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出差去了。”
“去哪了?”
“打加错。”
“打加错是什么地方?在哪?”
沉桐拿出手机,用地图搜给她看,显示的位置上是很远的。
“姐姐,你等会儿。”沉芸起身跑回屋里,不一会儿拿出手机,一番操作。
沉桐就看见她手机上打加错的山脉、湖水和沙滩痕迹,“这是什么地图?”
“奥维啊,叔叔说他们就用这,还教我看过他工作的地方,叔叔的办公室在
这栋楼里,叁楼。”
沉桐嘴角动动,冷漠地看着沉芸查找出物化院,指点出房屋、树木、道路,
清晰真切。
沉适从来没有教过她这些,却教给了沉芸,恨得咬咬牙,然后逼自己放松情
绪,软着嗓子,“叔叔还教了你什么?”
“还教我看星星、看花草。”沉芸开心地翻着手机软件,“这些软件都是观
星软件,这个是识花草的软件。叔叔说他在野外工作,没事的时候晚上看星星,
白天看花草、钓鱼。他说城市里不容易看到满天星星,我们这里不一样,什么星
都能看到,姐姐,今晚我们去看。”
沉桐气得发抖,沉适在她身边生活了十七年,一直是一副除了工作没有值得
他上心的模样,他淡漠宁静,心无旁骛,活在理想追求里,连让他多说一句话都
是叨扰。
没想到他居然还这样一面,会找许多生活意趣,乐于与小孩相处,告诉草木
鸟兽的学问。
十
再往下问,指不定会问出什么惹她气的呢。
“姐姐,晚上就在门前场地上就可以看到星星,好多好亮。”沉芸急于分享
那浩繁壮阔的夜空,沉浸于自己情绪的沉桐不留情地泼冷水,“我不喜欢看星星。”
沉芸对这斩截的拒绝毫不在意,“噢,那倒也是,不然叔叔怎么会不教你呢。”
沉桐眼睛一转,定定落在眼前这夺过她父爱的小堂妹脸上。
言语之意,是他们父女之间才是更亲密的,沉适会给沉桐倾其所有的教育,
只要沉桐愿意要,他就毫无保留。
这种认识,不是沉适给的,是谁给的?
忽然,这个小堂妹,沉桐看起来非常顺眼可爱,“我爸爸有跟你说过我么?”
她注意到,沉芸一笑,嘴角有两个小梨涡,眼睛水盈清亮,和她自己很像。
“说过啊,叔叔说姐姐很会念书,初中和高中都是自己考进最好的学校,会
自己学很多东西,他都操不上心。”沉芸说话流利,语速微扬,隐隐有骄傲之意。
但这不是沉适式的说话,她爸爸的语气是轻轻淡淡的,边说边想那种,和另
一个天真孩童,说起自己的血脉女儿,样样出色,但是并无自己的功劳,言辞之
间,淌满身为人父的落寞与失意。
沉桐的心柔软下来,自己是为什么来的?来看看沉适长大的地方和他温柔以
对的人。
她回头,祖母坐在远处笑望自己。沉桐能感觉得到,他们人对自己刻意疏离,
但是借着茶果糕点捧上了真心十足的热情。
“姐姐你不爱看星星,夜市爱去么?”
沉桐环视了下周匝的稀落人家和黄沙枯树,“这里还有夜市?”
“中秋嘛,好多人都回家了,镇子上晚上会热闹几天。”
夜幕降临时,沉桐偷偷抬头,头脑瞬间清醒——银河横亘苍穹,无比慷慨地
把繁星倾泻于天心,粒粒清澈如斯。
怪不得她爸爸会钟情,这繁盛璀璨的场景她都认为会终身难忘,将来她要让
沉适好好教教自己。
沉芸陪沉桐逛夜市,从天际的远迈出尘,到落后小镇的光暗、烟火、气味,
和飘流着“卖炒白果”“炒栗子”的种种叫卖。
现在的沉适已与此格格不入,沉桐依然觉得亲切自然,觉得自己走在沉适的
如烟记忆里。
“姐姐,你有没有想吃的呀?”沉芸年纪小,未曾察觉沉桐的细腻心思,很
促狭道,“敢不敢尝尝毛蛋?”
“什么毛蛋?”
“嘻嘻,就是鸡蛋里有小鸡。”
沉桐睁大眼睛,“这怎么吃?鸡毛也能吃。”
“鸡毛都烤焦了,很香的,叔叔……”
沉桐震惊,“我爸爸也吃?”
沉芸摇摇头,“叔叔不吃,叔叔会做。”
沉桐,“……”
“叔叔说以前读书的时候家里穷,卖毛蛋的价格会高一点。”
沉桐默然,沉适出现在她的世界时,永远积淀着学识的气息和光泽,他的少
年时光原以为只是清贫而已,没想到落魄得像前世今生。
“姐姐你吃不下啊?”沉芸吃得齿颊生香,沉桐却捧着发愁,看着小丫头津
津有味的模样,着实也想来一口,其实吧,不想着它是什么,也还好,但怎么能
不想呢?
又听沉芸说,沉适爱吃炒白果,又大又香又糯,秋冬之际,捧在掌心,特别
有抚慰人心的暖意。
沉桐不肯尝试,她怕自己和沉适吃不到一块来,一种不过尔尔的品评,唐突
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