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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陈哲在这个名为余湾的小村里躲了两日清闲,再度回到承天府时,已是九月
廿日,苗家老祖八十大寿之日。地址发布邮箱LīxSBǎ@GMAIL.cOM
金磬儿等人早早便等在城门口,一见面便给陈哲带来个好消息:「那对雌雄
大盗自己投案了?」
金磬儿躬身回道:「是的,眼下两人正押在咱刑狱司的衙门里。」
陈哲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如此一来,水匪案、诱拐案、抛尸案、飞贼案
......这些案子好似都已平息了?」
梅江水匪被陈哲平了,诱拐案的元凶死在了抛尸案元凶林薇手里,再加上昨
夜到六扇门投案自首的飞贼案元凶,如此这半年来肆虐江南让按察使司疲于奔命
的几起大案竟然就这么平息了大半,剩下的也只有镖局劫杀案与采花案,以及新
发的保平仓案和金梅府逃狱案。
「刘子隆喔?回承天府了没有?」
金磬儿点头道:「刘廉访昨日从金梅府抽身回来了,听说那逃狱案办的颇为
顺利,这几日间的功夫就把逃狱的重犯尽数抓回,只有些轻犯还在追捕,连衙门
里和案情有所牵扯、里应外合的公差也被挖了出来。」
陈哲轻笑道:「如此一来,刘子隆倒是轻松了。」
金磬儿却道:「只怕也未必轻松多少,昨日他回城之时还特意来刑狱司转了
转,脸上可是一点笑模样没有。」
刘子隆为何如此,陈哲心里清楚得很:「李广德还是音讯全无么?」
「正是。」金磬儿禀报道:「朱惠和蒋廷亮都乖乖到了六扇门接受问询,只
是李广德的下落两人都是推说不知,我等又不得给那两人用刑,眼下也只能先放
二人回去,加派人手监视着。至于主人抓回来那个汤节,这人却是既油且硬,审
了两日也只说是走通了朱惠的门路混入承天府的衙内圈子,打算寻机坑蒙拐骗一
番,抵死不认与那刘广德失踪有关。」
陈哲倒也未曾纠结于此,等过两日扳倒了蒋正恩,这几人没了靠山,一应问
题多半也能迎刃而解。
谈过几句公事,陈哲终于把目光落到了金磬儿的从人身上。
金磬儿带来和陈哲一道汇合的只有一人,乃是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年轻女子,
眼眉五官清纯可人,神情之中又带着些高洁的冷清气,和美艳动人的金磬儿站在
一处,竟是幽兰牡丹各擅胜场平分秋色。
陈哲早就用神识探过此女,也是和金磬儿一般的琉璃湖功夫、一般的通天境
修为。
这年纪样貌,又是琉璃湖的通天高手,这女子的身份不言自明。
「苗姑娘,我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今日终得相见,甚是荣幸。」
苗青青莞尔一笑,对着陈哲微微躬身一福:「这倒是青青的不是了,其实早
该来见主人的,只是近日衙门和门派当中实在事忙脱不开身,青青在这里给主人
赔罪了。」
当初金磬儿带着整个琉璃湖投效六扇门可是收了陈哲老大一笔钱的,说是门
派规矩不可破,几个愿意随门派认主陈哲的同门姐妹总归要拿身价银子的,其中
便包括了苗青青......只是苗青青这位金磬儿昔日的争位劲敌作出这般抉择,陈哲
也不知道是全然真心、不得不为还是受人逼迫,人家门派内部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情,陈哲可没兴趣多做关心。
无论当初是何初衷,现在终于见到苗青青本人,陈哲深感这银子花的还是很
值。
琉璃三秀,金磬儿大气艳丽,段鸥野性热情,苗青青清冷娴静......若是将这
三个极品美人一道扒光了放在榻上品评,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眼下并不是想入非非的时候,陈哲再度上下扫视了苗青青遮掩在繁复宫裙下
的身子,收敛了绮念,不过既然念及段鸥,陈哲也顺口关心了一句:「段鸥最近
功夫练的怎么样了?」
「她呀,上个月闭关冲击通天境了,至今还未破关,不过段师妹虽蹉跎了两
年时光,本身的底子却还是极好的,此次闭关,想来突破通天境也是十拿九稳,
无非是破关时的小波折多一些少一些罢了。」金磬儿笑语晏晏神情温和,若是不
知内情,只当她与段鸥同门情深喔。
一旁的苗青青只是冷冷看着金磬儿装好人,也不知是她本性如此还是因为金
磬儿,见此陈哲便把话头转到了她身上:「青青在苗家是哪一房的?」
苗青青脸上的霜气散开,露出几分笑意回道:「谈不上哪一房的,青青的曾
祖乃是苗家老祖的亲弟,奴家与苗毓秀只是缌麻的族姊妹罢了,如今主人既已和
苗毓秀盟约,那青青便算作是她苗家长房的好了。」
俗话说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苗青青和苗毓秀便是第五世,苗青
青的下一代便出五服不算苗家人了,不过话虽如此,当一行人来到城中苗府之时,
门口迎宾的下人对苗青青依旧极为恭敬,一个个口称十七小姐见面就拜。
靠着苗青青带路,陈哲轻易越过了被各路贺客拥满的苗府前庭,来到后院垂
花门前。
到了此处自然另有人来迎接,乃是一个富贵打扮的妇人,瞧模样有个三旬上
下,五官还算端正,只是身段不免有些走样,见苗青青带着生面孔进来,这妇人
的面色便有些不豫,微嗔道:「十七妹,许久不见你这是出阁了?不过我们姐妹
间虽是亲近,可这般大日子,家里规矩也不得不讲究些,非三族内的亲眷,还是
先在前庭稍候片刻吧。」
陈哲身上本就少有官气,今日赴宴穿了一身华贵锦衣,虽不失体统,却也显
不出身份,瞧着便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青年公子而已,这妇人这般拿乔倒也不算
意外。
苗青青自然也不客气,本就冷脸的她面上寒气愈发重了,冷哼一声道:「二
姐,我家主人可是老祖亲自发帖请来的客人。」
「嗯?」那妇人倒也不算太蠢,听苗青青这般说辞,正眼打量了陈哲两遍,
然而等她看向陈哲身后,面色突然一变,仿佛想起些什么,脸上一下子挤出一堆
热切假笑:「原来是陈都尉,倒是妾身失礼了,还望都尉恕罪。」说着让开了垂
花门前道路,伸手一引:「都尉快快进去吧,老祖候您多时了。」
陈哲本还想客气一番,苗青青拉起他便走,经过那妇人面前时,苗青青还刻
意白了对方一眼,惹得那妇人面上青筋直冒。
进了垂花门,陈哲自然要打听一番:「那人是谁啊?二姐?」
「那是如今苗家二房大姑母的二女儿......莫要理会她,草包一个,只会在内
宅里耍横罢了。」
陈哲玩味道:「你和她好像不怎么对付?难道她已经知你站到苗毓秀那边去
了?」
苗青青摇了摇头,轻蔑哂道:「那草包和苗家所有非她二房以外的家人都不
甚和睦。」
原来如此,陈哲点点头,倒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好奇,反而转向身后,问
跟在后面的金磬儿道:「磬儿你倒是在这江南地面上打下好大名声,适才她前倨
后恭,多半还是因为见了你吧?」
陈哲刚刚见那苗家二姐目光扫到自己身后就突然变了脸色,心知八成便是认
出了站在身后的金磬儿,金磬儿轻笑道:「奴家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主人在江
南多住一阵,在各家宴会上多亮一亮相,以后自然不会有宵小之辈跳出来拦您的
路。」
三人一路走一路说笑,转过几道门廊,便到了后院主宅面前。
苗家的定位颇为特殊,在江湖和朝堂都算不得真正的顶级豪门,不过数百年
的经营下来,其底蕴在承天府里也排的上号,这座宅子自然也是座上珠玑昭日月,
堂前黼黻焕烟霞,甚至只看其铺陈布置,比陈家京城里那座尚书第还要气派几分。
此时后院主宅面前的花棚下摆开两列圈椅,早有数对男女各自入座,女的个
个花枝招展珠光宝气,男的人人高冠博带气质不俗。相比之下,陈哲一行倒确实
是太过凡俗了一些。
不过此处倒是不虞有人狗眼看人低,原来是守在那主宅门边的一女见陈哲过
来,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都尉你来了,且快快入座吧,老祖这便要出来了。」
来人不多说自当是苗毓秀,有她这么一出,那些座上娇客纷纷起身与陈哲见
礼寒暄。
这些人便是苗家的底气所在,里面甚至有五马黄堂和邻省按察司副使两位绯
袍大员,只可惜也仅止于此了,在陈哲面前分量未免有些不够,因而这一团喧闹
自是以陈哲为中心,一众苗府东床尽皆向其见礼问好。
待众人寒暄结束各自回座,今日的正主,苗家老祖终于是在两个中年妇人的
随侍之下自那主宅中走了出来,身后还有包括苗毓秀在内的十来个年轻女眷相随。
苗家老祖年届八旬,依旧身姿挺拔容光焕发,望之隐隐有些鹤发童颜之感,
手上虽然拄着那支赫赫有名的龙头金拐,行走间步履生风,丝毫不见衰朽之态。
这副模样,让初见这位老祖的陈哲不免有些心中嘀咕,看这老人家的神态,
怕是再活十年也轻轻松松,毕竟苗家有武学传家,武林之中修炼有成而年过百岁
者比比皆是,真不知为何苗家子女会急着争抢府中嫡嗣之位。
这些心思,陈哲却也不好宣之于口,只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与几位血脉亲
近的东床先行见礼。
谈话对答之际,老人家也是思维敏捷,口齿清晰,丝毫不见糊涂颟顸,等见
过几位娇客,便轮到陈哲上前。
陈哲一番见礼祝贺之后,老太君笑咛咛道:「早就听闻思齐公子的大名,今
日一见果然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知可愿在身边添几个苗家女子?」说着,扬手
一指身后的那些苗氏女:「都尉可莫要客气,老身做主,今日你在府里要是瞧上
了我苗家的闺女,等下散席了直接带回去便是,也不用管什么嫡女庶女长房二房,
只要没主的,尽可挑走,百无禁忌。」
「思齐省得,多谢老祖宗的美意。」
老太君语气有些戏谑,不过陈哲觉得老妇人此言多半发自真心,毕竟搭上陈
哲对苗家有百益而无一害......只是陈哲不太乐意罢了,且不提苗家当中某些人背
后和赵元诚有所联系,就看她们争嫡的架势,怕是带回去放在后宅里也会生出些
事端来。
这后宅当中一圈内宾见礼完毕之后,苗家老祖便在一众亲友子女簇拥之下到
前院见了那些关系身份稍差的外宾,陈哲认出了不少,尽是之前诱拐案和飞贼案
的苦主。主客到齐之后便是众人入座唱礼,宾客子女们再度轮番为老寿星祝祷,
之后一众未婚女眷自去后宅另坐,前厅正式开席。
一套豪门寿宴的流程之后,便是宾客各自敬酒。陈哲这边一时间竟比苗家老
祖面前还要忙上几分,也难怪,这寿宴上一眼望去,陈哲竟已是身份最为贵重之
人。
陈哲心中倒是存着几分费解,蒋正恩暗中诸多布置、刘子隆匆匆回城,按理
说都是一副要来苗家赴宴的样子,结果此时却全然不见人影。
正当陈哲这般想着,门外忽有小厮高声道:「布政使司左布政蒋大人到,提
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刘大人到!」
伴着唱名,两位私下里撕斗不休的本省大员竟是肩并肩带着几个随员从门口
走入。
陈哲和这两人其实都没怎么深交,自那日初到承天府的一席接风宴后,三人
便似乎陷入了一种王不见王的状态,话都不曾多说过两句。
在那日接风宴上,蒋正恩神色温和有礼却又不失隐约的疏离之感,陈哲结合
他往日里的风闻,只当他不喜应酬,没成想此时一见,这位左布政大人着实是风
度翩翩和蔼可亲,进门一路吆五喝六,该招呼招呼,该还礼还礼,竟有几分市侩
油滑之感。
倒是刘子隆,和那日接风宴上一般不苟言笑,一声不吭地跟在蒋正恩身后,
和人见礼也只是浅浅点头,那张半冷不冷的僵脸儿上甚至还多了些许阴沉,看起
来心事重重的。
见此,陈哲低声和金磬儿道:「这位左藩岳平日里也是这般随和么?」
金磬儿回道:「没......蒋大人平时虽然温和,待人接物总还是端着些官架子
的,今日这般,好像是有些反常。刘廉访也是,看着比以往更阴郁了些,大概是
儿子还没找回来,心中烦闷吧。」
陈哲听了也只点点头,心说这两人的城府还是不如京中朝上那些老大人,不
免有些好笑。
不过不容陈哲在旁冷眼旁观,蒋刘二人已经走到了厅上主座前,先和苗家老
祖祝寿,接着便转向了陈哲。
「陈都尉。」蒋正恩招呼一声,带着满面笑容礼道:「陈都尉可是我们承天
府的吉星,一来为这苗府寿宴添光增彩,二来自都尉抵达承天府,及至昨日,刑
狱司已将困扰本地多日的几桩大案尽数厘清,还我承天府一片太平,为此,老夫
心中真是感激不尽呐。」
说着,蒋正恩从一旁端来一杯酒:「老夫先敬都尉一杯。」
「陈某岂敢受此!」陈哲连忙装模作样让开,也举起一杯酒,和蒋正恩往来
推拒了一番,这才一齐共饮。
喝完这一杯,刘子隆又端着一杯上前,这位按察使并未像蒋正恩那般多话,
只是默默一抬酒杯,深深地看了陈哲一眼,便仰头一饮而尽。
陈哲连忙注满自己手中酒杯答礼,送酒入口之际,心中却在琢磨刘子隆的那
个眼神。
刘子隆的脸又冷又僵,那双眸子却极为有神,只一道眼神竟让陈哲读出了许
多东西,似有惋惜,有决绝还有歉意......一时间陈哲也品不出这神色复杂的一眼
到底是何本意,不过确定这位闷闷不乐的按察使心中有事。
幸好,这两位举止奇怪的地方大员和陈哲都不是这寿宴的主角,这苗家老祖
和满屋宾客适才是怎么围着陈哲不放的,现下便怎么围着蒋正恩和刘子隆。陈哲
反倒得了空闲,伺机对着满桌子的美味珍馐大快朵颐。
待到酒席上的应酬结束,苗家人又在前庭支起个棚子,请来的戏班子登台亮
相,就在庭前唱起了堂会。
陈哲乐得这热闹,一面继续胡吃海塞,一面听着那些戏子咿咿呀呀地唱起戏
来。
这戏班子显然和吕范送给陈哲的四个女伶不是一回事,唱念做打都要板正些,
戏文乃是寻常的做寿戏,扮相当然也规矩,虽不如家中那四个女伶的戏有趣,却
也比蒋正恩和刘子隆那一热一冷两张老脸好看。
等到席面吃罢,戏也听罢,苗家老祖在几个丫鬟子女簇拥之下又回了内宅,
宾客们四下散开各寻地方喝茶叙旧,陈哲正等着看蒋正恩和刘子隆会不会来找上
自己,却见适才扶着苗家老祖往后走的一个丫鬟匆匆来到面前:「都尉大人,我
家老祖宗想和大人私下谈些事。」
陈哲稍稍有些意外,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跟着丫鬟往后宅走。
穿过几道回廊,那丫鬟却不是带着陈哲往后院大屋去,而是引她来到侧院花
园,待走到花园门口,那丫鬟驻足道:「老祖宗就在花园书轩中,还请十七小姐
和金姑娘暂且留步,老祖宗吩咐她说的事情紧要,法不传六耳。」
陈苗金三人面面相觑,不过陈哲稍作犹豫之后,还是对着二女点点头,将两
人和那丫鬟一道留在了花园门口,自己沿着园中小径往那不远处的书轩走去。
来到书轩门前,陈哲轻轻扣动书轩门扉,里面传来苗家老祖的声音:「可是
陈都尉,请进来吧,劳烦您把门带一带,年纪大了,饮了几杯酒,便见不得风了。」
陈哲推开门,见书轩里头只有老太太一人安坐在书案后,也未多想,依言走
入书轩,并随手将大门掩上。
见陈哲走近,苗家老祖笑咛咛地问道:「听闻都尉武艺高强,老身却也不曾
细究过,且不知都尉如今修为到了哪一步啊?」
陈哲见老妇人笑容和蔼,便也柔声笑道:「晚辈不才,卡在玄天境门口三年
不得入内,倒是叫老祖宗见笑了。」
「呵呵。」苗家老祖浅笑两声:「卡在玄天门口不得寸进......这有何可笑的,
老身卡在这一步四十三年了!」
陈哲不免有些讪讪,心道自己可能戳到这老妇人痛处了,习武之人都知道这
大境界的突破,都是越早越好,长公主林纾枚那是十六岁踏入玄天,这份天资堪
称千年一遇的惊才绝艳,自家老娘是十九岁破的玄天,二十出头便仗剑打服了江
湖群雄,江湖上剩下的玄天也多半是在三十岁前破境,自己离着三十岁还有两三
年,嘴上说着卡关不动,心下却也并不十分着急,反而有些自得。
而像是苗家老祖这般,三十七岁才摸到玄天门槛的......那多半此生也就止步
于此了,史有所载的最老玄天也是三十四岁突破的,虽然这通天巅峰已是九成九
的武者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但站在玄天门前看着前方无法触及的风景,何尝不
是心中最深的哀痛喔。
不料,正当陈哲心中思索着这些有的没有的,那边厢苗家老祖却是露出一丝
难以捉摸的怪异笑容,伸手在面前书案上一按,整个人倏然腾空,在半空之中一
横双掌,竟是隐含风雷全力一击向着陈哲劈来。
陈哲心下大骇,根本来不及多想,连忙提起双掌运足了功力迎向了飞扑而来
的苗家老祖。
更出乎意料的是,苗家老祖见陈哲出掌,竟是脸上带着那一抹诡异笑容,猛
然分开双掌两臂平伸,中门大开,任由飞落的身子撞上陈哲双掌。
电光石火之间,陈哲想要收劲已然不及,十成十的掌力结结实实地印在老妇
人胸前。
只听噗的一声,苗家老祖的身子以更快的速度横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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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在书案后的大
书架上发出一声巨响,竟是撞榻了两层书架,将书轩墙面撞出一个大洞,这才卡
在洞口停了下来。
陈哲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到底发生了何事,连忙上前几步,拨开狼
藉杂物去拉苗家老祖,然而双手一扶,对方早已双眼圆睁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
死了。
陈哲见此不由得一阵眼晕,正当他茫然无措之际,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已
在外面花园中响起。
伴着那声尖叫,几乎片刻空隙也不给陈哲留下,一群人便蜂拥着冲开身后书
轩的大门闯了进来。
「陈都尉......这......老祖!」人群当先的,竟然正是左布政使蒋正恩,见到
屋中惨状,蒋正恩也不及细问,同样高呼了起来。
待其他人七手八脚围上来,从陈哲手上夺过苗家老祖的尸身,又团团围住陈
哲。陈哲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都尉,此事关系重大,却也容不得本官讲交情体面了......廉访大人,你
乃是本地刑狱主官,你且先将陈都尉押下去待问吧。」蒋正恩大包大揽,一面招
呼一同闯进书轩的刘子隆,一面安抚着在场诸多苗家亲眷:「诸位暂且节哀,此
案恐怕还有内情,且来几位宾客同本官还是刘廉访一道回衙做个人证。」
陈哲也不反抗,任由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按察使司捕快给自己带上镣铐,
全程只看着蒋正恩在面前卖力表演,最后又看了看地上渐渐冰凉的苗家老祖,只
是悠悠一叹,对着蒋正恩轻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手段不错。」
第二十章
陈哲回想起那几件案子背后查出种种隐情,很快就将蒋正恩的布置手段理清
了八九成。
无非便是控制在场人证和按察使刘子隆,以便将此案办成铁案而已。
陈哲所没有料到的意外,则有两项。
首先,自然是苗家老祖竟然以身入局,这老妇人活了八十岁,倒也确实没什
么舍不得的,只是她代表苗家,也不知蒋正恩及其背后的赵元诚到底给苗家允诺
何种好处,方才说动苗家压下这般本钱。
然后也是最关键的,陈哲根本没有想过,蒋正恩的种种布置,竟然是冲着自
己来的,甚至可以说早在数月之前,蒋正恩就在江南布开一张大网,等着陈哲踏
进来。
当然,还有一点陈哲暂且还没想清楚,那便是蒋正恩和赵元诚的杀招在哪里。
且不论此案之后到底会如何发展,即便如蒋正恩所愿,将此案办成了铁案,
那么按照大宁履历,陈哲一无预谋,二不涉及财色图谋,多半是判一个激愤失手
致人死命,杖一百、发边疆军前效力。陈哲早已成年立户,真落下这般罪名,父
亲陈鼐那边也受不了多少牵连,更遑论长公主林纾枚了。
若是易地而处,陈哲必定安排后手,不光要彻底除掉自己,还要尽力将陈家
和公主府拖下水。
只是眼下陈哲已经被收押在按察使司后院的特制囚室当中,内外断绝之下,
也不知道外头情势发展,除了继续被动等着对方出招之后见招拆招,也无更多办
法。
陈哲不由得心中感叹,如此境况竟让他生出些许熟悉......恐怕这一番布置,
真正谋划之人乃是赵元诚,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是个布局高手,从京南到南疆再到
这江南,几乎每次都将陈哲置于见招拆招的被动之中。
此刻自怨自艾也无益处,陈哲从床榻上起身,在室内踱了几步,来到门口,
往外看了看。
这间特殊的囚室在各省按察使司以及京中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法司均有
设置,甚至去年刑部衙门里的两间翻新时,还是陈哲监制的。
这屋子外观看着就似一间寻常的大号书斋,实则四周粉墙乃至天花、地板里
都埋设了寸许后的精钢板,朝南两扇大窗上简洁粗壮的窗棂同样是贴了木片掩饰
的钢条,门前几道拦人立柱同样是手臂粗的木包铁。
看着幽静雅致,实则固若金汤,安全牢靠又不失体面,自然这囚室关的,就
是如陈哲这般身份高企武艺高强的人犯。
陈哲被关了一夜,蒋正恩和刘子隆都没有出面提审,当然更没有对陈哲动刑,
只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捕快班头守在门外,这两人也不知之前被刘子隆藏在何处,
先天九段大圆满的修为,却从未被陈哲见到过。
昨夜金磬儿、蒋芸等人都曾在这牢门前露过面,却都被这两个班头赶走,听
其言乃是受了蒋刘二人的严令。
待到这日午后,终于又有人来到了这牢门前,陈哲仔细一看,竟是杜氏姐妹
和两个提着包袱食盒的小丫鬟。
门口两个班头自然上前阻住四女,却见其中一个丫鬟提着食盒上前两步,从
夹袋里掏出一张白纸展在面前:「我们乃是申领了刘大人的手令,前来陪伴服侍
我家主人的。」
左首的班头看了眼那白纸,沉声道:「既然如此,几位姑娘太太也是懂规矩
的,恕某家冒犯了。」
说罢,那班头抬手伸出一指,分别在四女的肩头手腕处轻点了两下,又从怀
里掏出一块金属圆饼,在四女周身照了一遍。
陈哲看的分明,知道这是牢里的一项惯例,向衙门里交上一笔银子,便可使
几个家人进来陪牢,不过来人不得修习过武艺,身上更不能有所夹带。那班头伸
指,便是探四人经脉,而他拿的圆饼,则是块大磁铁,若是四女身上夹带铁器工
具,便会被吸出来。
两个班头又检查了一遍食盒包袱,确认一切正常之后,转身打开墙角小门,
将四女放入了陈哲牢室内。
杜氏双姝进屋之后,便解开包袱皮,拿出家伙事自顾自替陈哲洒扫清理屋内
的家私用具,这屋子为了体面,内里自设一套还不错的家具,只是难得启用,难
免都有些灰蒙蒙的,杜氏姐妹虽是以色娱人的花魁娘子,这日常洒扫照样做的熟
练,取了些布巾和墙角扫把,便开始大张旗鼓的打扫除尘。
两个丫鬟并非是陈宅里的那些丫鬟,而是夏湖村上的祝小鲤和醉绫楼的陶锦。
陈哲并不知为什么家里把祝小鲤塞了过来,不过看她大大咧咧地帮着杜氏姐
妹打扫,估摸着应该是家里人想借她那股天真懵懂的模样打掩护。
而需要掩护的,便是曾在醉绫楼里向陈哲毛遂自荐现在六扇门创出一条路的
陶锦。
陶锦也确实不含糊,见另外三女都在门口附近洒扫,她拉着陈哲走进屋子深
处,压低了嗓子用极快的语速讲眼下外面的情势说与陈哲:「昨日拘押了主人之
后,蒋正恩连发指令,要戒严承天府,并要刑狱司衙门封门避嫌,停了一切公务,
还要立刻提审主人。」
「只是他这些谕令多半打了些折扣,承天府和陪读留守司那里以全城戒严不
合规制为由抗命,只派了些人手在城门道口等处加了哨戒,而提审主人之事,则
是巡按御史吕范提出了异议,说是司法之事,乃是按察使执掌,布政使不当越权。」
陈哲点点头,随口点评道:「杨老本是自家人倒也罢了,吕范倒也肯卖力,
是个人物。」
陶锦的汇报还未结束,继续道:「至于刑狱司封衙,则是右布政使孙金铭跳
了出来,说是刑狱司虽当避嫌,却也没有停了一切公务的道理,便由他做主,让
金姑娘她们继续查访之前那些案件的手尾。」
蒋正恩要刑狱司封衙,自然是因为他通过诱拐案、飞贼案等案件胁迫那些人
证之事经不得细查,若是被金磬儿她们刨出底细,那他对陈哲的布局便也不攻自
破了。然而,在此事上跳出来阻拦的竟然是孙金铭,倒让陈哲颇有些意外,毕竟
除了那日在醉绫楼和孙金铭的儿子孙冶有些交情之外,陈哲都没见过这位右布政。
不过孙金铭之事且先缓缓,陈哲更关心的是这次江南之行所结交的另一个关
键人物:「还有喔,苗家现在如何了?苗毓秀和蒋芸母女现下在做些什么?」
「苗家老祖已死,苗家二房的那三个女儿正在吵着要继承苗家家主之位,同
时也派了几个儿女在刘子隆面前哭诉不已,要求尽快惩治主人......苗毓秀现在片
刻离不得苗家,正和二房争产。至于蒋芸,这女人则跟着刘子隆,也不知在做些
什么。」
陈哲眼睛一眯,继续问道:「刘子隆喔?」
看昨日刘子隆的模样,陈哲猜测他多半是因为儿子刘广德的缘故,被往日政
敌蒋正恩胁迫了,而且,陈哲有九成的把握,刘子隆是心有不甘的,否则昨日他
不会是那般奇怪神色。
「刘子隆就在按察使司衙门里躲着,除了派人封锁了苗家花园让几个仵作衙
役细细勘验之外,并无别的举动。記住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
陈哲缓缓点头,心中疑虑越发沉重,眼下的情势十分清楚,蒋正恩的布置看
似缜密,实则是个夹生饭,不仅是苗家那些目击人证背后不踏实经不得细查,看
似一手掌控的扬南省官场实则也是处处漏风......所以,他为什么不尽快放出后手
杀招快刀斩乱麻喔?
陈哲断定,蒋正恩既然宁愿夹生也要发动这一场谋划,那么他的杀招必然已
经到位,自己毫无头绪只能是因为自己还未察觉到。
事关身家性命,陈哲自然收敛心思,默默坐下在心中细细梳理了一遍已知的
种种事情细节。
且先不管那些案件,陈哲换了个思路,开始推演蒋正恩赵元诚他们会用什么
手法来杀自己。
通天境高手极其难杀,这是世间公认,赵元诚身边的确有个隐者右藏传承的
高手,然而从林薇的表现来看,那个右藏高手的修为应当是与林薇相差仿佛,都
是站在玄天镜门槛上将破未破的层次,陈哲虽然自承修为不如林薇精进,可两人
之间的差距也不过是在百尺竿头长短两寸,若两人动起手来,陈哲要输也起码三
百招之后了,且输了也多半伤而不死。
至于偷袭用毒之类,也差不太多,以通天高手的体质,能迅速致死的毒物比
玄天高手还稀少。
除非对方能先偷袭下毒重创陈哲,再由那名高手出手,双管齐下,否则在这
牢里和陈哲陷入僵持,动静一大外面有的是人来救援陈哲。
想来想去,陈哲也想不出蒋正恩和赵元诚能拿出什么更加厉害的杀招,苦思
无果之下,精力不免有些散乱,目光在屋里乱飘,很快就落到了屋中几女的身上。
杜欣欣杜欢欢二女能在江南烟花行里艳压群芳,身姿举止自不必多说,便是
此时拿着扫把掸子在屋里做着下人活计,举手投足之间依旧风姿绰约窈窕诱人。
然而陈哲的目光扫过一遍,最后却被屋里另一人牢牢吸住。
祝小鲤这会儿也和杜氏姐妹一样,拿着一支小扫帚,蹦蹦跳跳地清扫着房梁
下缘的灰土,扫下的灰土细细碎碎地落到她面前,小姑娘忍不住噗嗤噗嗤地撅着
嘴皱着鼻打了两个轻轻的喷嚏......这一幕落到陈哲眼里竟是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陈哲正沉湎于着妙趣横生的光景,突然心头电转,发觉这眼前小娘给他的感
觉竟然有些莫名的熟悉。
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灵光一现,陈哲低头好一番回忆,心间猛然一悚,浑身十
万个毛孔尽数收紧,丹田经络中内息狂奔不已,双腿隐隐发力将身子微微抬离椅
子扎稳桩马,已然在这一瞬之间做好了面对强敌的准备。
原来,陈哲察觉出,他对祝小鲤的莫名痴迷......竟然和那日面对林薇时的感
觉一模一样,乃是不知不觉间被对方神识所惑。
通天境的神识虽不如玄天镜那般威力无穷,但谙熟此道之后也是妙用无方,
陈哲是学的林纾枚,走的是探查感知的路子,而林薇那样的,陈哲经由身边隐者
内藏的青雉她们,获知乃是隐者一系的秘术,是以神识扰乱对方心神的法门。
赵元诚身边的高手同样出身隐者一系,用神识扰乱心神施展媚术、收敛内息
瞒过探查这些本事自然也是精通的......另外,隐伏偷袭、下毒谋害同样也是隐者
的专长!
陈哲一面全力戒备,一面以内息神识运行全身,确认自己并未中毒之后,再
度将目光投注到了祝小鲤身上。
陈哲并没有掩饰身上澎湃的内力波动,随着目光一道投注而去的,还有丝毫
不加掩饰的神识锁定。
祝小鲤身子微微一僵,转过身来,脸上早没了之前那般天真自然的懵懂神情,
取而代之的,乃是一脸的从容:「看来都尉是发现妾身的来历了?」
陈哲点点头,同时心中回想了一遍这祝小鲤的往日举止......此时想起来,其
实这祝小鲤的反常之处颇多,那日一见面,几乎就是摆明车马要自荐枕席,可是
当陈哲带她回到宅院之后,每每想要寻她侍寝欢好,事到临头却又总会兴致尽散
另找他人,现在想来,十有八九也是受她神识扰乱。
「不知道妾身到底是哪一步上露了马脚让都尉察觉出来?」祝小鲤好奇道。
陈哲也不隐瞒:「我之前见了林薇。」
「林薇?」祝小鲤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便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林
葳蕤那个贱人。」
说罢,祝小鲤又对着陈哲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都尉大人该不是以为妾
身和小林葳蕤的神识相近,身手功夫上便相差不多吧?」
陈哲冷哼一声:「自然不是,隐者三传承,内藏那一支可是早早就在京城落
户了。」
「哦......那都尉你倒也算得上是知己知彼了。」
隐者三传承同出一源却各有偏重,内藏偏守护,左藏擅侦查,而祝小鲤出身
的右藏,则是当年隐者一门专长杀伐的支流。
正是因为知道对方的底细,陈哲摆好架势冷冷地盯着祝小鲤,任由她看似毫
无防备的站在自己面前两丈外侃侃而谈。
见陈哲这副模样,祝小鲤阴沉的笑容之中,又夹上了几分玩味:「都尉如此,
是在防备隐者武学之中后发先至以守待攻的要义,呵呵,看来都尉还是以为我们
右藏和左、内二支大同小异喔吧?」
最后一个「吧」字落地,祝小鲤的身形便化作一道轻烟,瞬间消散在陈哲眼
前。
陈哲猛然腰肢一转,右肘往后猛砸的同时左手跟上一掌。
伴着噗噗两声闷响,祝小鲤化身的轻烟又飘回陈哲面前的原地,只见这小娘
笑咛咛地抬起右手,轻轻吹落食中二指爪尖上勾连的丝絮:「都尉果然是盛名之
下无虚士,守得一手好门户。」
陈哲默默不语,只是抖了抖右肩,背后的琵琶骨下,袍子碎了一片,引得瑟
缩在墙边床角的陶锦和杜氏姐妹一阵惊呼,好在也只是袍子碎了。
至此一招换过,陈哲虽看着尚且轻松,实则已深知眼前这小娘实属平生仅见
的大敌,这一战的凶险,还要胜过之前在南疆遇到的那几只不伦不类的鬼蛮异兽。
这女人身法犹如鬼神,神识修为又在陈哲之上且极其精熟于扰乱隐匿,陈哲
无论是五感还是神识,都难以锁定其身形,哪怕是面对面交手,祝小鲤只要一动,
便能瞬间消失在陈哲的感知之中,只有等她欺身到极尽处,方能重新捕捉到她的
身影。
若是换了旁的一个同等修为的武者在此,或许守不住几合便会被祝小鲤这神
鬼莫测的手段重创。然而陈哲也不不是寻常之辈,江湖之中他虽有个掌剑双绝的
诨号,其实无论是拳掌还是剑术,都不是陈哲最为得意的本事......他的真正看家
本领,其实是防守。
天下通天境总有个一百多人,论防守本事,陈哲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尤
其是对付修为在自己之上的强者——毕竟他从小挨着玄天镜的藤条戒尺长大,成
家之后又要跪玄天镜的搓衣板,江湖上又有谁能比他挨玄天镜的打更多?
祝小鲤身形如风沙,陈哲谨守如磐石,风沙漫卷,磐石岿然,两人磨了百十
招,陈哲外袍上多了七八道口子,这风沙终究只卷去了磐石上的青苔。
「哼哼,都尉一味防守又是为何?难不成还想拖到有人来救么?」久攻不下,
祝小鲤开口激道。
陈哲淡淡一笑:「牢里打成这般动静,门口那两尊泥塑纸扎的玩意儿动也不
动一下,怕是早就被蒋正恩收拢了吧?」
祝小鲤回他一笑:「既然都尉心知肚明,那又在拖什么喔?」
陈哲笑容转冷:「你想想,这承天府城里,是听命于蒋正恩的通天境多些,
还是听命于我的通天境多一些?」
祝小鲤俏脸一板,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狠劲:「那又如何?你叫的来她们么?」
金磬儿等人限于法纪,被蒋正恩和刘子隆阻隔于按察使司衙门之外,然而蒋
刘二人终究不通武艺,并不知道一个通天境高手能使出多少压箱底的手段。
面对祝小鲤的质问,陈哲冷笑不语,目光瞟了眼缩在屋内大床角落的陶杜三
女,轻抬膝盖猛地跺了跺脚。
这一脚蕴含陈哲七八成功力,屋里地上铺的青石板登时碎裂,露出底下的铁
板来,而同时一道低沉而猛烈的震波自陈哲的脚底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这震波威能无穷,墙边床上躲着的三女虽有木床阻隔,这一震之下也是登时
晕去,而祝小鲤也是如临大敌,身法发动腾空而起。
祝小鲤腾空,陈哲却也不管,依旧抬脚猛跺地面,祝小鲤只好在房梁立柱之
间轻点借力,让身子始终在陈哲跺出震波之时保持凌空。
这般跺脚震屋显然对于通天境也是消耗颇大,陈哲躲了十几脚之后停了下来,
祝小鲤轻轻落地,轻蔑对他嗤笑道:「都尉就这点本事了么?也不过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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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哲脸上的笑容比她更加轻蔑:「亏你隐者一脉以隐匿刺探暗杀出名,门中
便没有传递消息的暗码么?」
祝小鲤表情一僵,没错,这间精铁包覆的囚室严密无比,蒋刘又以法纪阻隔
了六扇门的一众高手在按察使司之外......然而,按察使司衙门和六扇门刑狱司衙
门都在同一条街上,陈哲全力跺脚,这震波虽不能及远,但在地下传个一两里路
还是轻轻松松。
祝小鲤想通这事前因后果,身形立刻化作一团浓重的黑雾,再度朝着陈哲卷
了过来。
见这黑雾近身之时透出来密如骤雨的爪影,陈哲精神一振,全力施展抵挡这
比适才更为狂暴的攻势。
然而饶是陈哲防守高绝,终是久守必失,弹指之间连续格挡了祝小鲤数十爪
进击之后,被祝小鲤觑住个破绽,一抓扣住了陈哲右手腕脉门。
陈哲经验丰富,被扣住右手并不急着挣脱,反而往对方肋下发力反拗,让祝
小鲤的门户也出现了一丝破绽,趁机左手抓住了祝小鲤右手。
两人双手相扣,一时僵持不下,于是面对面站在原地,互送内力开始比拼内
力。
「呵,听说都尉身经百战,想不到最后还是想着拼内力,怕不是以往恃强凌
弱掼了?」祝小鲤讥讽道,通天境气海沟通天地,内力无穷无尽,对先天后天来
说凶险无比的内力比拼,在通天境的交手之中,不过是寻常的水磨功夫,祝小鲤
一面催动内力自陈哲手腕处脉门猛攻,一面还有余裕开口嘲讽。
陈哲也是同样的,运功抵御祝小鲤内劲的同时,海潮般澎湃汹涌的内力也一
样通过左手向着祝小鲤的经脉猛攻,内功全力运转之余,照样是轻松开口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祝姑娘难道还能同在下拼斗神念不成?」
拼斗神念那是玄天镜之间的争斗,祝小鲤面色发狠:「都尉信心可嘉,就不
知道修为配不配得上这信心了。」
陈哲只觉得祝小鲤的内力又增两分,这小娘的内力颇为古怪:陈哲的内功传
承乃是大宁军中武艺的祖源,名门正派中的名门正派,讲究个聚若江河赴海奔流
不息波澜壮阔,散若阳光普照烈日灼心万里无云,最为堂堂正正。而祝小鲤这股
内力却似巨蟒穿林,路径变化万千,偏偏性质又不似那些左道邪门般阴狠,与陈
哲的内力缠斗起来也是刚猛强劲,让陈哲应付起来甚是吃力。
不过再怎么刚柔并济的古怪内力,到了通天比斗,还是双方互相消磨罢了,
陈哲估摸了一下内力消耗的速度,发觉二人属实是相差无几,短时间内怕是分不
出胜负,心下不由得稍安,此时只要僵持住等待六扇门里的下属们前来驰援便可,
心中安定,嘴上就要开始找些攻心的机会。
「祝姑娘,那赵元诚是许了你何等海誓山盟,这才诓得你这般为他拼命?」
祝小鲤轻轻翻个白眼:「你这脑子里,便只有这些情情爱爱的渣滓么?我们
右藏自独立门户之后,便只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
陈哲故意笑道:「那便是了。怪不得祝姑娘如今还是处子身,就连潜伏到我
身边,也不愿让我多占便宜......唉,可惜了,我还以为等我生擒了赵元诚之后,
可以当着他的面睡他女人。」
祝小鲤撇了撇嘴:「那可难了......他好像早就不能人道了,听说是早年在男
女之事上闯了祸,被他爹给打的。」
「真的?」陈哲反倒被祝小鲤抛出来的消息震动了心神,险些经脉失守,连
忙稳住内功:「你怕不是在胡说吧,他若是不能人道,当年京中之变,赵家怎会
选他做最后逃遁的独苗?」
祝小鲤嗤笑道:「他是赵明任独子,可东海赵氏又不止他家这一支。」
「原来如此。」陈哲上下扫视着祝小鲤:「以祝姑娘的姿色,却不能得恩主
信重,怕是心中也很吧?」
大宁的男女风气大半是当年开国太祖留下的遗泽,位高权重者最为信任的心
腹,往往都是同床共枕的妻子姬妾,而女子想要一展宏图抱负,也以嫁做英雄妾
为立身之本,甚至于像祝小鲤这般倚为心腹的女武士,常理看来主公不睡她便是
有几分信不过她。
果不其然,陈哲的话一出口,祝小鲤眼角微微抽搐,绵密的内力攻势竟然出
现了一丝空隙,竟是被陈哲触及了心中弱点。
陈哲自不会错过这机会,宁可防守右手经脉的手背,也要在左手蓄满真气全
力一击。
这一击之下,两人双手俱是一震,就此挣脱,祝小鲤原本麦色微黑的脸皮竟
是白了两分,陈哲正好乘势追击,却见祝小鲤背后牢门忽的一开,一条如大鸟般
的身形倏忽而至,一掌挥退了陈哲,将祝小鲤护在了身后,同时丢下一句冷冷的
低喝:「竹田鲤!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陈哲细看来人,情不自禁双眼一眯,瞳孔猛然散大:这人身形与陈哲近似,
穿着一身宽大灰袍,而他的面上五官木然,好似泥塑木雕,肤色亦是不甚自然的
蜡黄,就好似他戴着一张面具一般。
可算是见着你了......赵元诚。
第二十一章
看着眼前形容特异的怪人,陈哲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多来此人神龙见
首不见尾,陈哲不知耗费多少心力也不曾抓到他的手尾,却不曾想今日竟然就这
般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赵兄,在下找你找的好苦啊。」
赵元诚那诡异的面皮自然难说有什么表情神色,不过他说话的语气,倒是挺
凑趣的:「那还真是有劳陈贤弟了,小生我愧不敢当啊。」
说罢,两人各自笑了几声,陈哲笑得冷硬,赵元诚笑得阴狠,场面虽不怎么
剑拔弩张,却也绝说不上和睦。
不过,眼下陈哲再怎么百感交集,也不能轻举妄动,眼前的赵元诚适才出手
之际隐隐透着一股陈哲分外熟悉的东西,那便是玄天境所特有的威煞之气......这
赵元诚竟然是个玄天境高手。
陈哲料想过赵元诚的种种手段,唯独没有想过,赵元诚竟然自己就是个绝顶
高手,不过就算是玄天高手站在眼前,陈哲也只是全神防备,断不至于未战先怯。
「今日赵兄突然现身,不知有何贵干。」陈哲话中隐隐带刺:「这般抛头露
面的,着实不像是赵兄的风格,也不知如此一来,赵兄那耗子打洞似的大计会不
会受些影响?」
赵元诚那树皮脸皱了皱,嘴角上勾了两分,算是露出点笑意:「无所谓,我
那些小谋划何谈什么大计......另外,愚兄这些小谋划今日也已达成,自然不必再
避人耳目。」
「哦?东岛那边起兵了?还是江南东海的什么地方反了?」陈哲猜度道。
赵元诚张开那两片僵硬而扭曲的嘴唇,哈哈哈哈的发出一阵大笑,一直笑到
陈哲一脸疑惑,赵元诚这才止住笑:「难不成在陈贤弟眼中,愚兄就是一个一心
造反的人物么?」
见陈哲不解,赵元诚戏谑道:「按照书铺子里江湖侠客话本的套路,我这般
的大恶人到了决战之时,总是有问必答,解尽众人疑惑,想来陈贤弟现在也很想
愚兄如此行事吧?」
陈哲也露出笑意:「固所愿尔。」
赵元诚显然是心情不错,并未作怪反复:「那么让愚兄想想该说些什么...
...哦,按规矩,还是让贤弟你来提问吧。」
「自然是赵兄这次在江南的谋划到底所为何事了。」陈哲也老实发问:「听
赵兄语气,似乎无意在这东南起兵倡反?」
赵元诚冷笑两声:「呵呵,不愧是刑部尚书之子,大长公主驸马,这格局眼
界就是高屋建瓴,张口起兵闭口倡反......其实愚兄如今不过一个破家的孑遗,起
兵造反又有何意义?」
说着,赵元诚目光不住地往祝小鲤或者说竹田鲤那边瞟了一眼,显然竹田鲤
适才透露给陈哲的消息多半是真的,赵元诚早就不能人道了。
确实,设身处地,或许对东海赵氏来说,起兵造反还有些期望,而对赵元诚
这一支家族,就算能谋夺了天下又有何用,终究不过是替堂房兄弟做了嫁衣。
「所以陈贤弟,愚兄这一年多来的布局谋划,其实就是为你而设啊。」
陈哲挑了挑眉头:「为我?」
赵元诚不紧不慢地抬手,掸了掸袖子上刚刚沾染的灰尘,从袖袋里抽出一条
帕子抹了抹手:「咱这大宁朝虽然朝中内斗不断,可当年五代贤帝一百多年积累
的底子还是太厚了,时至今日依旧钱粮充足气势正盛,又有长公主革新军制,养
出北方雄兵。我又不傻,去挑战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不过当初京城当中,我赵
家数十年苦心经营是折在谁手上的,我却是记得一清二楚,朝争败了便是败了,
可这私仇却不能不报。」
陈哲恍然大悟:「原来你费这般功夫,便是想要杀我陈家和长公主报仇?」
赵元诚捻了捻手指,轻笑一声道:「我还是分的清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如今
虽然侥幸窥破天机得了这玄天境的修为,可终究不是自己实打实练出来的,更遑
论天赋根基,与长公主交手多半也是没什么胜算的,故而只要能拿到陈贤弟的项
上首级告慰我那老父亲,便也心满意足了。」
陈哲也跟着赵元诚笑了起来:「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赵兄比当初在京南时
确实长进了。那会儿你为了掩盖出身来历,可是让不少昔日同窗糟了无妄之灾,
反倒招惹了朝中注意,现在总算学会知足懂得拿捏分寸了。」
赵元诚放下手,拂了拂袖子,斜睨了陈哲一眼:「那也是无可奈何,赵某手
中这点底牌本就是蜉蚍撼树。说起来,也是仰赖陈贤弟给机会了,竟能对愚兄在
南疆留下的布置深信不疑。」
不等陈哲答话,赵元诚自顾自盘点道:「陈贤弟也是广记博闻,天下传说之
中有助冲击玄天能用到的机缘,大半都被被你计算在内了......你派了叶素心和王
祯儿去了塞北雪国,应该是防着愚兄去寻那雪山上的赤芝参吧?然后又派了林纾
橙林纾柚去了南海,是怕我找到碧海鲛珠?还有剩下那几个公主府的好手,一股
脑全去了盐中,目的该是盐北群山里的绀竹精实?」
说着,赵元诚笑着摇了摇头:「陈贤弟啊陈贤弟,这些古书野史里虚无缥缈
的记述也能当真么?若你如以往一般,将公主府的高手尽数带在身边,我大概还
真拿你没什么办法。」
陈哲叹了口气:「赵兄,在下确实高看了你一眼......塞北雪山上猎鹿寨寨主
王越岭啸聚四千刀客志向不明,南海黄鲨岛的海盗李金鳌坐拥千料战船十余艘水
手过万人,盐北蒋牧之的紫阳道收拢教徒三四万人隐于山中屯田操练不休......唉,
你不认识这些草头王却只惦记着古籍野史里的天材地宝,你果然不是个造反倡乱
的料。」
赵元诚一时语塞,古井不波的怪脸上微微抽动了两下,显露出些许一闪而逝
的怒意:「倒是在贤弟面前露怯了。」
「彼此彼此。」陈哲倒也不太想进一步激怒此人,转个话题道:「不过在下
还是很好奇,你又是怎么说动蒋正恩和苗家老祖还有刘子隆替你行事的?」
「哼。」赵元诚冷哼了一声:「是人都有弱点软肋。蒋正恩出身不正,偏偏
为人又是志大才疏急功近利,我拿捏住他把柄,又哄他说我赵家在朝中和东海东
岛等地官场还隐伏了暗子,且那刘子隆也被我等牵连了进来,只要拿下了你,割
裂陈家与长公主的联系,再通过刘子隆胁迫袁辰一齐在朝中发难,待破除了陈家
的势力,便可扶他上位。」
「至于苗家老太,苗家血脉的隐疾众所周知,我手上恰好有一枚得自南方鬼
蛮的凤凰蛋外加东岛上的一处隐秘聚阳泉,可以助她苗家的那个麒麟子洗筋伐髓
就此根除血脉之中的隐疾。就此便换了苗家老太一条命,外加她家族秘传中的一
部特殊心法。」
最后,赵元诚蔑笑道:「至于刘子隆那草包,拿捏住他儿子便乖乖听命了。」
陈哲点点头:「赵兄这手段倒也不错。」
「贤弟过奖了。」赵元诚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不过贤弟现在心中应该是
再无疑惑了吧?呵呵,愚兄有些佩服贤弟,到了眼前这境地,竟然依旧处变不惊
与我谈笑风生,确实是个世间少有的人物。」
陈哲也拱拱手:「哈哈,赵兄也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别有依仗罢了,谈不上
什么处变不惊。」
赵元诚双目猛然睁大,随后又微微眯起,死死盯着陈哲道:「你是说长公主
么?别等了,你前几日发出的鸽信昨晚才到京城,长公主虽然能飞,一日一夜间
也赶不到这承天府城。」
陈哲点了点头,承认道:「确实,以纾枚的修为,也支撑不起日夜不停的飞
行,你也到了玄天,这倒是瞒不住你......哎,你怎么知道鸽信是昨晚到的京城?
你在东岛找到通心石了?」
「不错。」赵元诚也不隐瞒。
通心石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天然矿物,若是将一块通心石分作两半,就算远隔
万里,只要磕动其中一半,另一半也会同时震动起来。这种奇物大宁朝廷举国之
力也只找到四块,其中两块还是当年吞并东岛时缴获的,全都放在兵部用于联络
紧要军情,长公主府都拿不到。想不到赵元诚手里居然有一块。
「倒也是个意外收获,回头这一块就想办法克扣下来放在长公主府吧。」陈
哲不禁喜道,全然不顾宝物的现主还站在眼前。
赵元诚冷笑了起来:「陈贤弟,与其谋算我手里的通心石,不如想想你自己
吧。林纾枚最快也要在今日入夜时分才能过金扬江,你觉得你能见到明日的朝阳
么?」
陈哲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我能确定,你这玄天境是真的虚浮......你竟然
不知道,能盯紧一个玄天境的,只有另一个玄天境。玄天境高手的行踪,只有她
愿意显露时,旁人才能察觉。」
赵元诚不解道:「你说这个又有何意,玄天境确实能做到隐于九天之上,难
不成林纾枚还能留个虚影在京城,自己早就潜到江南来了?」
陈哲同样流露出不解的神色:「赵兄,说来说去,你不会是忘了,我家中可
不是只有一个玄天境啊。」
「不可能,妙仙剑一直在陈府后院中煮茶种花......」说到此处,赵元诚的面
色终是大变,饶是他面皮僵死,也掩不住那份惊骇之情。
刹那之间,赵元诚身形由静转动,身上猛然爆发出玄天境高手铺天盖地的威
煞,同时双手一分便向陈哲攻来。
陈哲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强顶着玄天威煞将内力运转到极限,脚下身法展开
往后急退,双臂灌满内力挡在身前,全力守备之下,还抽出些余力开口大吼了一
声:「妈来!!」
伴着陈哲的大吼,这间牢室内嵌钢板的天井爆出一声巨响化作满天碎片,伴
着纷纷扬扬的铁块砖石一道落地的,还有一股压迫力更加强大的玄天威煞以及一
道令人目眩心迷的耀眼剑光。
赵元诚向陈哲挥出的满天掌影须臾间就被这道剑光一扫而空,倒卷而回的剑
气更是把赵元诚逼退一丈有余。
剑光掌影烟尘砖石尽数散去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囚室正中,分隔开陈哲
与赵元诚。
来人身量不高,顶多四尺五寸出头,身材也并不矫健,反而隐隐有些臃肿,
面貌五官亦是平平无奇,岁月早已带走了她脸上属于青春的娇俏,只剩下一张颇
有福相的圆脸,眼眉间和陈哲有七八分的相似,若是早上二十年,或许称得上一
句小家碧玉,而如今粗看过去,不过是个寻常的慈祥妇人罢了。
只是这妇人面相虽有些慈祥,此时神情却是不怒自威,提着一把晶莹剔透的
琉璃宝剑,一双稍显浮肿的眼睛满含着杀意盯着眼前的赵元诚:「妙仙剑叶淼在
此,听说你要杀我儿子?」
同为玄天亦有不同,陈哲无疑是最知其中差异的人,赵元诚的玄天威煞发将
开来其实颇为单纯,乃是纯粹的以力压人,虽能令人内息滞涩心神散乱,陈哲却
依旧能抱元守心勉励抗衡,与当初在南疆遇到的那几头异兽相差不多,大概也只
能算是玄天入门。
林纾枚的威煞则融入了她的神念意志,迫力之外,还有种堂堂战阵之气,凛
凛然直摧肝胆,教人难以直面,显然要比赵元诚高明几分。
而眼前的老娘叶淼,陈哲以前在家被她指点教训之时,她身上的威煞也不过
和赵元诚相差仿佛,并无神念特质......今日才知,原来自家老娘早已是收发随心,
此刻的威煞之中饱含着一股滔天杀意,即便陈哲站在她背后,依旧被那股森冷杀
气刺得脊背生寒汗出如浆。
陈哲心知眼前正在对阵的两人动起手来会是如何的天摇地动,连忙趁着场面
僵持之时,窜向屋角床铺,想把早已昏厥的陶锦欢欣带出这牢室。
然而他这一动,倒是让室内另一人按耐不住出手来拦,正是隐于赵元诚身后
的竹田鲤。
然而,陈哲还未与竹田鲤交上手,叶淼就先动了,她手中那把比寻常铁剑更
为纤薄的琉璃剑丝毫未动,只是目光稍移,眉心一皱,竹田鲤这个半步玄天的顶
级高手就发出一声闷哼,双腿一软坐倒在地,竟是转瞬之间已被叶淼的神念所伤。
叶淼如此当面分神,赵元诚自然不会错过时机,身前再度浮现出一片陈哲都
难以捉摸的掌影,如滚滚迅雷一般压向叶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