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结束并不代表皇帝就可以下班了,事实上,作为一国之君根本就没有休息与工作之分,只要清醒就需要操劳。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咸阳宫,安贞殿。
此殿名取自“安贞之吉,应地无疆。”之意,自秦武王起就是历代秦君办公之所。
案几之后,秦胡亥正襟危坐,女御妫宓垂拱侍立在侧。
此刻皇帝正在与三公论政。
所谓论政类似于后世的论文答辩,由几位众臣问询新君一些如何治国的问题,新君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三公加以斧正,算是定下如何执政的基本方针。
秦以法家治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不可更改的,所以论政也就是三公要教诲新君以法治国的基本操作要领。
“……明主之所道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德、刑也......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作为当世法家执牛耳者,论政于君主这份职责李斯当仁不让,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不过是例行公事前来凑数而已。
开口就剽窃了韩非的政治观点,李斯也算是传统的读书人了,不能叫偷的。
大棒加萝卜的手段在后世人看来多少有些烂俗,毕竟这么浅显的道理谁都知道,只可惜知道归知道,会用的人,用的得心应手的人还是寥寥无几的,就像都知道出地球要使用航天飞机,但知道怎么操作的就凤毛麟角了。
秦胡亥听的很认真,时不时地点点头,就差叮嘱一旁的妫宓帮着记笔记了。
好学生的人设让李斯对秦胡亥的感官又提升了一个层次,他满意地看了一眼皇帝,继续说道:“陛下可知为君之道,何者为重?才乎?德乎?非也,人君者,所以天下敬畏也,皆势也!势位之足恃,贤智不足慕。”
李斯的这一观点倒是引起了秦胡亥的疑虑,他问道:“古之君主有尧舜之贤,亦有桀纣之恶,若论势,岂非桀纣不如尧舜?寡人以为,君主之势,事在人为,贤者用之天下治,不肖者用之则天下乱,怎可一概而论。”
“陛下此言差矣。”李斯摇了摇头反驳道:“尧舜之贤君,桀纣之暴君,千年不遇其一,怎能以偏概全,臣所言势者,受益之中庸守成之君,若势无用,桀纣何以乱天下?与势同用者当为法也,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
见秦胡亥先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继而深以为然的表情,李斯慰然一笑,说道:“帝王之具,法、势、术三者尔,一民之轨,莫如法,宪令著于官府,刑罚必于民心,所以商君之时编著法令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使民之好歹,不敢乱也。”
李斯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并不能被秦胡亥完全所接受,不可否认,法令制定的标杆要比仁德那种模糊不清的界限要强得多,有错没错,好人坏人,凭借是否触及法令就可一目了然,而有没有德行这玩意儿就不好判断了。
但是秦法不同于后世的法治,虽说都是执政者制定的,本质上也都是服务于统治阶级,但后世法治更像是有着一道枷锁,可以允许庶民在条条框框之内与统治阶级商议妥协,争取利益,这也是法律繁多而不觉得压迫的原因,它不公平,但做到了相对的公正。
而秦法就少了人性化的思考,本质上统治者把黔首们都当做没有思考的npc,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什么黑白对错,一切判断都按竹牍上那一排排小篆来行事,这也是山东遗民认为秦法苛刻的根本结症,享受了几百年古典文明的礼乐熏陶,突然变了生活处事的方式方法,任谁也无法接受。
好比儿子包庇父亲犯下的罪行,一诺千金的游侠为恩主手刃仇敌,这种事在山东可是被人们交口称赞的,前者为孝,后者为义。
然而这些在秦法面前一概无用,包庇就是犯罪,既然杀人哪还问什么缘由。
初继承皇帝位,秦胡亥没有置疑李斯的本钱,他虽心里不认可,但不能宣之于口,大放厥词地去质疑反驳,只是开口委婉地说道:“既然刑罚布于民而用于民,是否要因民而异?辅之以教化,使民皆知法懂法之善,而自行遵守,非强压于人?”
“非也。”李斯摇了摇头道:“商君有言:‘圣王者不贵义而贵法,法必明,令必行,则已矣。’法令者,既明必行,出于君手,岂可因民而改?人性本恶也,见帛而思金,见色而思淫,见利而忘义,见势而忘本,如此,又何来教化?假使民可以礼仪而束之,缘何宗周令不出王幾?鲁以德治,三桓克上,齐行仁义,妫代吕姜,是以,民不可教也!唯以法而缚之,约其行,限其业,劳其身,夺其志,如此,民皆畏于法而弗敢生乱,天下大治也!”
“如此说来。”秦胡亥疑虑地问道:“治国当不得行仁政?”
“陛下所言甚是。”李斯言之切切地说道:“观山东之国所以亡于秦,皆因不尊法而烂行仁义也,慈则不忍,惠则好施,所谓严家无悍虏,慈母有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