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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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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这顾夫人和顾绍仪的舅舅,原来也都是一般的贫困人家,之前跟欧阳雅霓家还是上下楼的邻居。顾夫人的父母常年在南方打工,姐弟俩在家也没人照顾,经常在家饿肚子;某一日嗅见欧阳雅霓的 妈妈炸立陶宛风味的土豆奶酪饼,又焖了一锅羊肉洋葱荞麦饭,那姐弟俩便站在欧阳雅霓家门口走不动道了。欧阳雅霓的 妈妈一见这俩孩子面色蜡黄,就把孩子领进了家里一起吃饭。从那以后,欧阳雅霓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姐姐一个弟弟——顾夫人小时候,还帮着欧阳雅霓没少补习国文,要不然欧阳雅霓到现在说话,还得带着一股波罗的海口音。直到后来欧阳雅霓上了警院,顾夫人同时既是因为没钱上不起大学、又是被自己的高中同学,也就是顾家的独生子、现在的顾老板打动嫁了人,俩人的来往才不像以前那样多了,但是偶尔欧阳雅霓办事或者放假回老家的时候,还是会跟这姐弟俩一起吃个饭。

但随后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欧阳雅霓到底是真的因为听说有人在市警察局门口闹事,才带人过来的吗?怎么这么巧,她偏偏就认识此时正在闹事的顾夫人喔?

欧阳雅霓上了顾家的车后,见到车里正好有遮光板,于是她便做了主,让顾家人把那辆suv的四周车窗的挡光板全都拉了上去,于是他们几个人在车子里聊了什么,每个人脸上又都是什么神情的,我一概看不见;但是安保局这边的车子玻璃上都没贴遮光膜、也没拉上挡光板,我倒是能把他们的面包车里面看的一清二楚——其中有一辆车子,里面就留了四个座位,再后面所有的座位都被拆卸了,留了很大的一个空隙。

再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欧阳雅霓又从车上走了下来,并且让我帮忙撤了路障,接着顾家人什么都没说,开车离开了。

——啊?

“欧阳阿姨,这......怎么回事?”

欧阳雅霓在跟我解释了一下他和顾家人的关系之后,又对我说道:“秋岩,我先跟顾先生和顾太太聊了一下,让他们回去先平复平复心情。但是他们的心情你也得理解,对吧,毕竟死者是他们家的宝贝女儿,谁都不能一下子接受得了。可你们的调查也不能就这么马马虎虎地算了。我想了个折中办法:我们安保局稽查处这边也有我们自己的太平间,按照他们家属的意思,顾绍仪的遗体暂时先别动,先放我们安保局那儿;等过后他们家人想通了,你们鉴定课的人再去做更进一步的尸检。这样可以吧?”

“哎呦,要是能这样,再好不过了。我其实刚才也是一直闹心喔,万一后续有什么问题没办法核查,就这么快地把人火化了,好不好就是一个死无对证。”我看着欧阳雅霓藏着月光一样的双眼,疑惑地问道,“欧阳阿姨,您来的也太是时候了,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喔?”

“那当然,老阿姨我就是干这个的呀!”

“我怎么觉得,您是专门来帮我的喔?”

“哈哈,傻样儿!别自作多情了,小家伙!”

欧阳雅霓说着,又抬手捏了捏我的鼻尖,接着就让我带她上楼去问鉴定课要尸体了。

——欧阳雅霓的出现,可以说是我这一天当中最开心最美好的时刻了。

而且好似这也是吴小曦这一天,或者说这一段时间以来最开心最美好的时刻:欧阳雅霓的眼睛倒也真是尖,我跟小c只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欧阳雅霓就窥破了我和小c之间一定是有什么关系的,而且把顾绍仪的尸体装入尸体袋、封好后有重新放进保温箱里,在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欧阳雅霓临回去的时候,还特意走到我和小c之间说了一句“你俩还真有点般配”,得小c脸上一红,之后又美滋滋高兴了一下午。

不过欧阳雅霓出现的如此及时,却让我心中更加不安了,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在g市的那次经历让我确实很信任欧阳雅霓,而且我也的确很感谢她的所作所为;可再结合顾家人这么大闹一番,而她偏偏跟顾夫人和顾舅舅的关系那么巧合地亲近,这里面难道没有什么问题吗?顾家人的所作所为足够已经让我浮想联翩了。这一切如此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地发生,这样的巧合都已经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就好像下围棋一样, 一个人落子,另 一个人再落,一子接着一子,一招接着一招;而恰好在某一刻,某一颗棋子落在了某一个点上,并出现在我的面前。以至于我自己都忍不住发问:难道我也是一枚棋子么?

那下棋的人又是谁喔?

所以之后下午到晚间,我们把所有的时间耽误在天翔路分局时,我并没表现得像胡佳期、白浩远跟小c那样大动肝火。

“都等了半个小时了,怎么,你们刑侦处的负责人还没回来?”“可不是嘛,本来我们就三点多钟来的,你们再这么拖下去,是不是马上就要下班了?”

天翔路的人,按说是我们市局的下属单位,根据规定和惯例,我们要求他们配合工作的时候,他们必须无条件进行配合,更别提整个案子就是从他们那儿打包丢给我们的;可他们派出来接待我们的人,却懒懒散散,又趾高气昂,拿着个ipod听着歌,二郎腿一翘,双手捂着肚子就是一副马上要睡觉的架势:“......您各位听听哈,您自己都说您三点多钟才来,这个我们有啥办法喔?我们天翔路分局刑侦处的,攀不上你们市局的高枝儿,但我们这些在下面做事的,任务也不老少!咱们虽然级别有高低,但也不比你们市局重案一组轻松!”

“你这人滚刀肉似的喔!我们也没说给你们加码增负,我们只是希望你们赶紧,让你们昨天参与出警的人把事情经过跟我们说一说,并且把兰信飞的尸体和现场 公寓楼的钥匙都交给我们,这点事你们分局的人还办不利索吗?姑奶奶我还等着勘察现场之后验尸喔!尸体如果变质影响了调查,你负责呀?”

那人色眯眯地看着小c,懒洋洋地笑道:“哈哈,小美女这嘴唇厚得跟小草莓似的,说出来的话也真是带尖儿带刺儿!你让我负责,也得按照规矩来吧?昨晚的案子负责人是我们处长不是我,我只负责值班儿!而且现场的钥匙也不在我手里,这个啊,你等我们处长回来了,再管他要,昂?这小美女脾气倒还挺急,嘿嘿,消消火!刚给各位端的苦丁茶,你多喝点儿哈。不够了,这边有饮水机自己续热水啊......唉......困死我了,真是累......”

“你!你这人!我......”小c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坐回到了我身边,“这叫什么事儿,今天怎么全是这种事情啊!秋岩!你想想办法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还残存着苦丁 茶茶包的纸杯捏成一团,然后站起身走到隋师兄和齐大姐面前:“二位,咱这天翔路这楼里,都啥构造啊?”

“哦,一楼这就是接待室,旁边还有个接待大厅;太平间和鉴定股在西边儿,在旁边又是各个办公室。分局长和分局副局长办公室在二楼,楼上还有个活动室......”

“走,各位,跟我上一趟楼。”

“干啥去啊,小何代组长?”姓孟的那个保卫处便 衣一见,马上站了起身,也对他身边的几个弟兄招了招手。

“陪我上楼,打两局乒乓球!”

实际上,虽然天翔路分局接待室里人来人往的很嘈杂,但我都听了半天了,明显楼上有人在打乒乓球,而且位置应该就在接待室的正楼上。

“那欢处长是吧?久仰!”

一推活动室的门,我直接对着那个留着大长发男人征战正酣的乒乓球案子上,把手中的纸杯砸了过去。纸杯正好撞在刚被那欢扣杀一记的乒乓球上,直接停在了半空中没过网。

那欢见状立刻火了,等他对我定睛一看,脸色又白了。

活动室里正跟着那欢一起打着乒乓球的七个人却没想那么多,直接聚成了一圈笼到了我的身前:“我操......你他妈谁啊?找事儿的?”

“免贵,市局重案一组何秋岩。上官果果和万美杉那个案子,现在归我了。”我拿出了警官证给他们所有人看,围上来那七个人又不禁集体向后退了几步。

那欢本人倒是不紧不慢地抬手擦了擦汗,拿起了水杯喝了口水,这时候刚刚接待我们的那人也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活动室,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那欢,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着:“那......那处长......他们......”

“小春啊,你怎么把他们放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就猜到了您在这......我也没办法啊......我这......”

“行了,你下去吧。有事儿我跟这位何代组长说。”

等那个小春走了,那欢直接坐到了乒乓球案上,先跟我套起关系来:“何秋岩是吧?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倒不是因为你 妈妈夏雪平,你上专二时候的班主任邢志德是我的把兄弟;你身后那个小姑娘,是吴小曦吧?我也认识你,志德也跟我提过......”

“那警官,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认亲的——诚然,邢老师那边我也听过您的名字。在他的口中,那欢警官可不是个遇到事情就躲的 一个人,邢老师说那警官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呵呵,今天我算认识了。”

那欢吹了吹太空杯里的茶叶,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昨天疑似在长岛酒店杀了人的著名作家、副总理上官立雄的儿子上官果果,在滨松街到这条天翔路的交界路口发生了车祸,后来他趁乱去了‘云端巴比伦’b座九楼913室,也就是万美杉和大律师兰信飞的家里;之后万美杉跑出楼呼救,找到楼下正在搜索上官果果的天翔路的各位袍泽手足,跟她一起回家逮捕上官果果,而回去之后,就发现兰信飞死了,疑似也是被上官果果杀掉的——昨天出警的、跟着万美杉回家去准备制伏上官果果的,不就是你们天翔路分局刑侦处的各位吗?我是来问......”

“......你是来问所有的资料、包括昨天的出警记录,还有案发现场的钥匙,以及兰信飞的遗体,对吧?”

“是。”

“抱歉,何代组长,这些东西我不能给你。”那欢表情冷漠地看着我。

“不能给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能给你就是不能给你。诸位请回吧?”

“这他妈的算是哪门子说法?案子是你们打报告,让省厅交给我们市局的,把粪筐丢给我们之后,你们连点卫生纸都不给提供是吗?我在警专时候最敬重的老师的铁哥们儿,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你说谁喔!你知道个啥......”那欢身边有个男人一听我如此奚落他们的头头,立刻对我吼了一句;可他的第二句,却太没底气了。

那欢想了想,终于有些绷不住地低下了头——我猜其实他身上流出来的汗液,有一半应该是冷汗;而且刚才我对他奚落那一句之后,他的冷峻目光里,也开始源源不断地冒出一种叫做“无助”的东西来:“呼......我今天中午刚收到的来自首都的指示,我不能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你如果想查这个案子,何警官,请你们市局的人自己从头查吧。”

“哈哈哈......我是真没听说过,一个分局的处长还能这么对付市立总局的同事;我也没听说过,首都会有那个机关直接指示地方级别的某个分局单位的——你当是那位喜欢秀微操的蓝党先总裁指挥打仗呐!”——我虽然没有大动肝火,但不代表我不生气,实际上从一大早到现在,我经历的这么多事情一定已然让我成为了现在我们这帮从市局出来到处跑的人里头,最愤怒的那一个,“我还就不信了!——来,那处长,您告诉我,首都发给您的那个指示,是从哪个机关衙门里发出来的?司法调查局、司法部,还是中央警察部?”

“呵呵,你还能去核实怎么的?”那欢一见我这么问,突然笑了,眼睛瞬间向下瞟了一眼,然后又迅速抬起,答道:“是中央警察部给我发的邮件,而且也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邮件能让我看看吗?”

“不能。”

“打电话那位上峰姓甚名谁?”

“不好意思,这个也不能透露给你——同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喔?警专和警院没好好收拾收拾你么,告诉你来警察系统工作了,有些脾气该改改,有些篓子不能捅......”

“我还就偏捅啦!”说着,我便拿起了电话,直接打给了一个号码:“喂,叶长官吗?”

“你等会儿,小子,你给谁打电话喔?”

我立刻放下电话,对那欢笑了笑:“中央警察部驻y省特派员,叶茗初长官。”接着我又拿起电话,跟叶茗初问了起来。

“叶......”那欢彻底懵住了。

从刚才我和其他人被那个小春留在楼下拖着的时候,那欢的心思就被我琢磨透了:很明显,他这么做的意思就是为了拖着我不让我把案子查下去而已;而刚才我给他的三个备选选项、问他到底是谁给了他指示不让他把那些案件初级资料交接给我的时候,虽然他胡诌说是中央警察部,但他倒也不是没按套路胡咧咧的——司法调查局只对有劣迹、犯罪和不道德行为的警务司法人员进行调查,没权利直接干涉案件,司法部更别提了,他们虽然负责协调全国警察系统跟其他司法治安机构的工作运行,但是他们主要管辖的只有法院和检察院;所以他只能往中央警察部上头扯。但如果他知道我有叶茗初的电话号,而且叶茗初就在y省,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胡说。

而我给叶茗初打的这个电话,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叶茗初先给我打了电话——就像顾家人正在市局门口闹事,欧阳雅霓突然杀出来一样——她叮嘱我,如果在天翔路这边、或者在省厅那边遇到了什么阻碍,就及时跟她打电话沟通,她会全力帮我进行协调的。听她言辞之间的意思,就好像她知道在天翔路这边一定有人给我下绊子一样,而且她给我打这个电话,来提醒我、来提出帮助我,仿佛也是受人之托。

果不其然,我通过叶茗初帮我查了一下之后,发现至少得有十几年,中央警察部无论是哪个部门、无论是以个人名义还是组织名义、无论是什么形式的沟通方式,都没有过直接跟地方上某个分局联系的记录,对于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一样——当然这个结论好像本来就不用细查,用脚趾尖都能猜到那欢刚才是在胡扯。

不过可以肯定,有人威吓了那欢,以至于让他这么一个曾经面对七八个荷枪实弹的亡命徒都敢近身搏斗的铁汉子,怂成了只敢躲在活动室里的缩头乌龟。

随后,叶茗初又通过我问了那欢本人的手机号,然后用情报局的电话座机打给了那欢。那欢一开始脸色铁青,随后又松了一口气,接着便用着难以置信和微微担忧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一边对着电话那头“嗯嗯”回应着,一边冲着我不住地点着头。放下电话后,他马上同意了把资料、现场的钥匙和兰信飞的尸体交接到我手里,而且还派了一队分局的制服警跟着我们。

“那警官,刚才学生多有不逊,还望您别介意。我也是为了案子。”

那欢惭愧地看着我:“志德早就跟我说过,你何秋岩跟武松转世似的,我当时还不信。今天算是见识了,你真是有点劲儿,就敢赤手空拳胖揍老虎。”

“那您为什么就不敢了喔?”我小声对他问道,“是不是上官 家族的人,或者白银会的人跟您打什么招呼了?”

“这个你就别问了,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我已经告诉我的同事们,让他们竭力配合你们的工作,我先下班了。”

他这个答案,相当于肯定。

但我始终都没想明白,上官立雄如果如此 地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什么早上上官果果提出不想见家里派来的律师之后,那个律师为什么一点动作都没有喔。

那欢在下班离开天翔路分局,当天就迅速离开了f市。后来据我所知,他是带着自己的老婆和一儿一女跑到乡下的亲戚家里,一连躲了半个月,不过他对分局和熟人说辞,却是自己身体突然染病抱恙,跑到外地去治病了。半个月之后,那欢才敢回到分局继续上班。

而我们的人也终于可以对昨晚出警的那些分局同事们进行复查,并且在他们的协助下,去到“云端巴比伦”b座九层进行了勘察以及对邻居和上下楼的走访。

就这样,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多钟。回到局里,除了本身就在宿舍住的“菜鸟七人组”以外,其他人早就下班回家了,据说大早上被夏雪平拜托过的、负责在办公室值班的王楚惠,下午三点多钟就背着包外出了,一直没回来。“菜鸟七人组”这几个孩子,平时浪归浪、淘归淘,关键时候一个个心眼倒也都实惠,他们生怕晚上再出现什么类似中午顾家人来闹事的事情,于是到了晚上打电话,确认说我跟胡佳期白浩远都会回来,于是他们几个真就一直在干等着,连饭都没敢去吃。

站在食堂里,看着眼前这帮瞧人热闹不嫌事大的大爷大妈们,又看了看身后的这些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二十多个人,我咽了咽口水,一咬牙,摸了摸自己裤兜里的那张银行卡,对他们说道:“走吧,我请客,咱们所有人都一起去‘敦盛’吃吧,没记错今天晚上应该有天妇罗吃——有个前提啊,所有人不许喝酒,晚上都还得陪我在局里熬着加班喔!谁喝酒谁自己埋单!”

“呀!吃‘敦盛’啊?”一说出这俩字,白浩远和胡佳期这俩人的哈喇子,差一点就不顾形象地滋了出来。我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早就被苏媚珍邱康健和徐远夏雪平他们开辟成深夜食堂的、已经被我吃到有些吃腻了的“敦盛”居酒屋,像白浩远胡佳期这样的警局中层和小中层干部,还没几个人舍得花钱去过一次的说。我原来一直以为我家算是比较没什么钱的了,大头牛牛、女子特警队那三位加上小c和大白鹤都不过是特例,今天我才知道,其实很 多人都没什么钱,而他们对我这样的家庭、对我这样一毕业就能走到风纪处临时处长和重案一组代理组长这个位置,其实都是“羡慕嫉妒恨”的。

“秋岩啊,咱们这老 多人,敦盛那么小点儿地方坐得下吗?”

“里面挺大的,而还有大包间儿,正好一人一套定食,关东口味关西食量,偶尔还能做中餐西餐,绝对管饱。”

隋齐二人跟保卫处一众人听了,居然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何代组长,咱们保卫处的哥儿几个就不去了吧?”“对,我和老隋也不去了......那地方有点小贵。”

“我请客,怕什么贵不贵的?都去!都去!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这案子结案之前,你们几个可都得围着我跑,不想吃饭,你们可别是有什么别的鬼心思?”

“哈哈,你这孩子这话说的,我们哪有什么鬼心思......行行行,我们跟着你去!”实际上,隋齐二人肚子打鼓的声音,我在路上就听烦了。

“那......好吧!”保卫处那个姓孟的和姓宁的两个,也都跟着尴尬地笑了,我早就看出来,他们保卫处这帮玩意,一个个的口水也早就都兜不住了。

还真被我猜中了:我们刚走到敦盛居酒屋的时候,他们家今天也是刚开门,原来y大社会学院日本文化研究所的两个老师今天结婚,也正是一对儿本地人娶了日本妻子的婚礼,他们还正好跟敦盛的老板夫妇认识,就请了他们去 做了一顿婚宴——本来按照日本的习俗应该做怀石料理的,但是男方父母一来对日本文化还是很有看法的,二来他们也认为怀石料理又太过于清淡又可能吃不饱,所以他们就做了不少天妇罗、还有一些传统的鲁菜粤菜。一场婚礼下来,他们还剩了不少没油炸的挂了脆浆的材料,还有些做多了了的菜肴,正好他们也是准备再配点沙拉和米饭做成便当,卖给咱们警局和附近的企业单位的。一见我带着这么 多人去光顾,老板夫妇也因为不用把那些未加工的菜品白白倒掉而开心,又因为怕我们介意不算是刚拿出来的特别新鲜的食材,再加上我也算是老主顾了,店家还给我的单子打了折,还专门用高汤又煮了点萨摩鱼饼和竹轮鱼糕当赠菜。

但我们这些人,此时此刻根本不介意什么鱼虾菜瓜到底是不是特别新鲜了,只要吃不死、吃不出病来,给我们上什么、吃什么,我们都行。就这样,我们这狼吞虎咽的二十来人,给那日本老板娘都吓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一直站在吧台前面惊叹“纳尼古咧(怎么会这样)”和“桥豆(慢着点)”。

“嚯......”就着炸虾、炸西蓝花和炸南瓜,再加上葱烧海参下了三碗米饭的我,连打嗝的力气都没有了,抬头看着居酒屋里的灯光,我的眼前都有点发晕。

“哈哈,秋岩吃懵了吗?”白浩远塞着满嘴的鲜肉烧麦,看着我笑了笑。

我摇了摇头,随后打了个一个七八秒的哈欠,然后抿了抿嘴,从老板手里接过了刚给我倒的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清咖并喝了一口,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是‘食困’......说实在的,我现在真有点想就这么开始睡下去,睡到后天晚上算了。法定关押时间最多也就是七十二小时,该死的省厅、徐远和沈量才,还都他妈的给我定的期限为三天......三天以后,什么万美杉什么上官果果,都他妈直接放了得了!省得忙活了......操!”

我这么一说,整个居酒屋饭堂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唉......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喔。”白浩远一听我这么说,他也跟着有些灰心了,“哪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下午在那欢面前,不是还挺有底气的吗?上次罗佳蔓康维麟那个案子,你办得我已经有点佩服你了;现在你都这么说了,别人咋办......”

我摇头苦笑了一声,喝下半杯咖啡。

——好么,我从人人看不起,变成人人都看我了。

但我身上感受到的压力,其实一直就没变过。

“哎呦,也别这么说......谁没有点儿牢骚不是么?不过,除了发发牢骚 之外,咱们谁也干不了啥呀!咱们都是吃这碗饭的,当警察总得探案子不是么?而且你吃这碗饭,你就得被人攥在手里......第一天已经差不多快过去了,都这份儿上了,还能有啥退路么?”胡佳期一边用筷子扒拉着米饭一边说道。我看得出来,这一天下来之后,胡佳期在疲劳的同时也被吓得有点肝颤,这案子实际上她也承受不起,但夏雪平不在,在一组里夏雪平以下的这几个还算得上有能力的干部里头,算是轮到她了,她也没办法;不过这案子之后怎么办喔,她也没有靠山也没有背景,先别说上官 家族、白银会会不会对她怎么样,如果省厅有人找她的麻烦,那可是一找一个准儿,毕竟她和白浩远那点事儿已经在省厅人事部也算是挂了号的。

“反正我现在是心里有气。大早上的我其实也很不想接这个案子,没想到越往下查越来气——呵呵,又让人查、又不让人查,自己一边怂着、一边给人下绊子。”回顾着这一天的经历,我忍不住咬着牙说道,“现在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我就冲着我心里这股气,我也得把这个案子查下去!累归累,我反正是不会像那欢一样!他可太恶心了!”

我刚把话说完,这时候坐在另一桌上的隋老哥突然回头迅速瞟了我一眼,又跟齐大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推开门跑到居酒屋外,点上根香烟后接了个电话。这个时候,我还真没太在意他俩之间的小动作。

而终于把嘴里东西咽下去的小c,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欸,那个那欢是怎么回事啊?我上警专的时候,我们邢志德老师给他这个哥们儿都吹上天了,有什么只身捣毁贩毒集团、又 一个人跟七八个劫匪对枪的,光荣事迹数不胜数;我今天一看,也就是个熊包而已,哪有那么神气?”

“这你还真别说,”胡佳期解释道,“小c刚才说的那些关于那欢的事迹,其实还都是真事儿,我还没到市局工作喔,他就已经出名了。今天看他那状态,我倒是感觉这么些年,他身上的锐气都被消磨光了。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有人点戳他了,拿什么事情威胁了他,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干的。”

“嗨,谁被威胁了,都身不由己......所以我也能理解他。”白浩远在一旁跟着说道。

“但是我有一点没理解,他现在得过且过了,之前毕竟有名出彩的时候,市局怎么没把他调过来喔?”我问道。

“哦,他那时候跟郎兴民脾气不对付。”胡佳期答道。

“啥?郎兴民跟他脾气不对付?从我之前听说的关于他的那些事情来讲,他跟郎兴民应该投脾气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因为陆锡麟密派到宏光公司当卧底的事情。那时候那欢总跟陆锡麟过不去,虽然确实没人知道陆锡麟是咱们局派过去的,都以为他是个大流氓大黑社会马仔,但是那欢好几次突然袭击,好像把郎兴民好多计划都打乱了。郎兴民亲自暗示过那欢,那欢好像也没理解啥意思,也没把郎兴民的话听进去。”

“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也不过是个铁憨憨。”小c嘲笑道,接着又看了看我,笑着在桌子下面用力地拉住了我的手,并紧紧地把我的手指跟她的手指交叉着握在一起。

“嗯,在咱们小c妹妹眼里,就何秋岩最好。是不?”胡佳期把小c的表情看在眼里,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行啦,谁好谁坏的,该翻篇的都翻篇,该继续的还得继续。”我看了看胡佳期和白浩远,随后又让在一旁聒噪了半夜的那七个菜鸟挪了椅子,把他们都招呼到了我身边:“咱们接下来两天肯定都要更辛苦一点儿。原本我还寻思着,让你们都过个安生的元旦,这两天先忍一忍吧。但也不用争夺一分一秒,这毕竟刚吃完饭,看你么一个个肚子都撑得溜圆,现在马上出门回局里,这段路上搞不好还得被北风吹着。先就在这吧,咱们先把今天查到的案子汇总一下,然后复个盘。”

正在这时候,隋老哥也总算把电话打完了,全身哆嗦着回到了居酒屋里,喝了口热乎的味噌汤之后,就跟着齐大姐小声地 交流了几句,随后这段时间里,他俩便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朝着我这边的小桌盯上几眼,想听我们说话,却也不大方地听着,非得背过身去。

而敦盛的老板夫妇既不想在旁边打扰,也不想闲着自己似偷听一般,于是他们两口子就坐在吧台处,一人一碗鱼饼竹轮、一人一杯 啤酒,打开了酒架最上方的液晶电视,把音量开到了蚊子声,一边吃着东西下酒一边看着电视上的新闻。

首先是长岛酒店那边顾绍仪这个案子:

下午的时候整个鉴定课都在根据小c和那几位师兄搜集到的数据,以及尸体上能检测到的指标验算了五遍,物理学化学还有生物学的东西我是不懂了,小c告诉我,他们其他人得出的结果,现在已经调高到了91.78%。我肯定是很相信小c的,我也不是不相信科学实验跟数据,只是顾家人不让解剖尸体这件事,让我始终很介怀。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纠结,是不是真的受了夏雪平给我留下的“猜珠”二字的影响。

可能不止这两个字。

其他人在听说了小c的汇报之后,全都认为可能是我太多心了,毕竟证明上官果果是清白的这件事情,不仅只有鉴定课的报告,还有长岛酒店的监控视频:上官果果昨天晚上是在10:32回到的酒店,他说的也没错,从监控 画面上来看,当时那两个被上官果果请上楼去的保安正在喝酒,一帮人喝的迷迷糊糊的,好像也的确没人注意上官果果从酒店外回来;而一分钟后上官果果来到了七楼,拿房卡进门——这个时候有个细节,上官果果开了门后先松了口气,然后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声顾绍仪的名字,然后才进的屋子。接下来的时间记录稍稍与上午我看到的天翔路方面跟上官果果的自述、还有那两个保安的自述不太一样,10:38分的时候酒店前台就接到了上官果果从房间里打来的电话,两分钟后,那两个喝酒喝得有点走不动路的保安拎着急救工具上了楼,之后在10:43,上官果果就已经从房间里离开了,但从 画面上看,他整个人好像没那么慌张,但他确实是在10:45上了车子开出长岛酒店,发生车祸的时间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在10:52,而不是从天翔路分局刑侦处墙上那个有些年头的老挂钟上看来的10:48。

——这至少证明,顾绍仪死的时候,上官果果不在酒店,而按照时间顺序,他也确实自己进行了七分钟的急救。

只是那两个保安的口供,还是有些门道的:

他们其实对于整个事情的大体叙述,符合监控视频,也符合上官果果的供词。只是我和胡佳期都有点不太明白,他俩为什么就那么一口咬死顾绍仪可能是上官果果杀的。

-“操,那家伙嘚逼赫赫的,看着就不像啥好人! 公子哥嘛!他每次来的时候,都对咱们这酒店的服务员啊、保洁员啊、像我们这种保安和门僮啊之类的,各种小工吧,都不太对付!我不是很喜欢那家伙!”

-“说的就是呗!而且谁鸡巴不知道他们上官 家族手黑着喔!操!一边坐着天下,一边给海外那帮像二王、阿贵、转轮教那样的人送钱、卖消息?呵呵,官儿也是他们的,贼也是他们的,就老百姓跟他们没关系......”

“诶诶诶,扯远了啊!”胡佳期用水性笔敲了敲自己的笔记本,“你们自己的成见,还有道听途说来的‘首都圈秘闻’,可是一点法律效益都起不了的。你们能不能说点儿实在的?比如,这个上官果果跟顾绍仪之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是被你们发现了的?”

“他俩吵过架。就这次这个上官衙内从首都飞来咱f市的那天晚上。”

“吵的什么东西,您清楚么?”我和胡佳期马上都嗅到了味道,一起身子朝前倾了过去。

“这个......我倒是真不清楚......”

“嗐!”胡佳期又把身子挪了回去。

我想了想,又追问了几句:“那他们吵得激烈么?他俩是总吵架么?”

那个保安想了想,对我说道:“是不是总吵,我还真不知道......那天晚上正好我值班,然后消防局的人来检查我们这酒店的消防设施还有安全通道情况,上楼之后正好听见他俩在里面连吵吵带砸东西的,消防局的人还敲门问了一下他俩咋回事喔。他俩在一起,反正过得不咸不淡吧。从那女孩脸上,经常也看不到笑容——男女在一起搞对象也好、搞破鞋也罢,不都是图一个乐呵去的么?他俩给我的感觉其实并不像正常感情,肉体关系也不太像......呵呵,反正他们大 家族大官子弟的情感婚姻,不都那么回事儿么?都是为了利益才在一起的,白天基本上都是各玩各的,晚上睡不睡一个被窝里都不一定喔!”

说这无意、听者有心,这一番话说得我和胡佳期都有点分了神。不过好在我还能忍着点儿,胡佳期仿佛被“搞破鞋”那三个字给扎着了,低着头,脸上煞白,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我看看胡佳期,又对那两个保安问道:“那您二位见没见过他们俩各自在外面,‘各玩各的’喔?”

“啧,这男的我就不说了,他在f市待的时间并没那么长,我也没见到,眼见才为实嘛!对吧?要知道他早先在高架桥上跟校花模特在车里干那个事情、差点出车祸的新闻,那可是全国都轰动的,他有多花,谁不清楚?狗改不了吃屎!但是现在在首都、或者全国其他地方有没有金屋藏娇,谁说得准喔?......可这女的我还真不知道,看起来这女的还算老实,挺文静一个女孩,给他上官家做儿媳妇,咱实话实说,有点可惜了。”

“拉鸡巴倒吧!还‘老实’、‘文静’?反正也是......你没回都是双数日子上班,单数日子你休息,你是没见到......但这事儿好像也就我看见了!”另外一个保安猥琐一笑,“我反正是出这件事之前,也没敢跟别人说哈,毕竟上官 家族树大根深的,我一平头老百姓,也不敢说啥——这下反正这女主角已经死了,我就说了哈:这女的外头有人!而且不止一次领回到咱们酒店里过,每次那男的都是早上来,晚饭时候走——每次来都戴着一副口罩,不过从穿着和他开的车来看,那男的好像也是还挺有钱的。”

“我操嘞,还有这种事儿喔?真的假的?”旁边的那个保安惊讶道。

“儿白!骗你干啥啊,当着警察面儿喔!”那个保安大哥继续油腻猥琐地笑着,“嘿嘿,而且啊,每次那个男的来的时候,702那间儿里头,那个动静......哎呦喂,那个浪啊!就在客厅!有几次好像还贴着门做的!”

“我去!这好事儿就你一个知道?”

“废话,换你你敢去听么?哈哈,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发出来的声儿能那么好听!但她跟那个衙内在一起的时候......”结果他一回头,正看见胡佳期黑着脸盯着自己,那保安脑门上也突然冒下了冷汗,“那个......大妹子,别介意啊......当着女的面儿是不是不该提这种事?”

我轻轻拍了拍胡佳期的后背,小声说了一句“姐,没事儿”——但我真心觉得,有时间胡佳期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然后我又对那个保安说道:“没事儿,您把话说完,您去听房了,听见顾绍仪跟那个外面的男人在一起欢爱的时候比较尽兴;那她跟上官果果在一起的时候喔?您偷听过么?”

“呃......呵呵,有听过。”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他俩在一起......大多数情况下,反正......小伙,你是男生你懂的,也能让觉得挺激动的;不过好几次,好像那个女孩过后......都在哭......但那个衙内就在里面呼呼大睡......”

——“那照这么说,这个顾绍仪和上官果果之间,好像并没有那么恩爱啊。”听完我们关于这部分汇总之后,坐在一旁的杨沅沅说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就是上官果果到底知不知道,顾绍仪在外面有没有女人。”胡佳期沉咛片刻,对杨沅沅和其他人说道。

“但也没辙啊,他们不是也说了么,长岛酒店的安保监控系统,是把监控录像一周一覆盖,所以根本没办法知道那个顾绍仪的情人是谁。而且,咱们现在根据鉴定课得出的结论,顾绍仪属于猝死。她出没出轨,上官果果知不知道她出轨,这件事可能都是个无用的信息。”我总结道,“没办法,顾家人现在还 不同意解剖尸检,咱们接下来还是把心思多花在兰信飞的死上面吧。”

关于顾绍仪这边,好些证据都非常模棱两可地表明上官果果似乎与其的死亡似乎有关;而设计感很强却又不得不让人信服的是,关于兰信飞那边,也有好些证据,很蹊跷地证明人可能就不是上官果果杀的。

首先下午我们在拿到钥匙之后,一进万美杉的家门,我一个、胡佳期一个、白浩远一个,再加上吴小曦一个,咱们几乎同时都发现了真正让兰信飞丧命的东西应该是什么,并且随后我们还在挪开客厅沙发之后就找到了凶器——在万美杉家的电视柜靠近落地窗台的那一侧,放着一只狮子形状的大理石烛台,狮子的嘴巴和爪子都冲着电视,这玩意一般都应该是成双成对儿的;

而右边的那一侧空空如也,仔细一看,那里原本就应该摆着另一只的位置上,跟堆积的灰尘正好形成了一个圆形印痕。只是晚上经过送检后,鉴定课的加班鉴识官发现,烛台上面是干净的,除了灰尘和血迹以外,并没发现上面有任何人的指纹。

在现场,白浩远和胡佳期还配合着小c的现场推理,拿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演示了一下目前看起来兰信飞被杀的过程:

“......从天翔路这边给我提供的照片,还有目前师兄给我传来的结果看,兰信飞应该是被这东西底座正中天灵盖——天灵盖上面有严重的 裂痕,而且眼底充血、脑干严重损伤。挺狠的,一下子就砸中了。”

“等会儿,”我拍了拍小c的肩膀,“你看他俩这样子,如果这么砸下去,能一击毙命么?”

小c转过身一看,也发现了问题:胡佳期和白浩远俩人虽然一高一矮,但个头差的并不多。如果按照这种情况来讲,手里拿着钝器,想要一击毙命,多少有点难度。

“啊哟......这个兰信飞多高啊?”

“没记错的话应该不到175,但是170应该差不多吧?”我对小c说道,“但我怎么感觉,上官果果好像也就这么高?”

“你等会儿吧......”随后小c立刻问鉴定课要了刚送到的兰信飞的遗体的数据,还有局里记录的上官果果的身高。果然,上官果果的身高在171.6cm的水平,而兰信飞的身高是172.8cm,并且人在死后,身长有所缩短——照这么说,兰信飞还要比上官果果高出来那么一点。

这下就尴尬了。因为根据常理推测,两个身高差不多的人站在一起,想要抬手朝着对方的天灵盖砸下去,并达到一击致死的效果,其实是非常难的,正常状况下一般都不会有那么大的腕力。除非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上官果果跳起来朝着兰信飞把烛台底座砸过去的,还有一种,是兰信飞坐着上官果果砸中头部的。

——可问题是无论是天翔路分局还是市局鉴定课,他们传来的关于兰信飞的遗体照片上,好像都看不出来兰信飞的脸上或者身上,除了被玻璃碎片刮伤 之外,还留下了什么打斗过后的淤青。

“那昨天晚上,就没什么邻居听到这个兰信飞家里出了啥事儿么?”傅穹羽提问道。

“你这问题问到位了。”我点了点傅穹羽坐着的位置说道,“跟出了鬼神似的,万美杉家的对门、隔壁、对门儿的隔壁、楼上、楼下、还有楼上楼下的隔壁——可以说她家360°无死角的邻居,全都在一星期以前,跑去琼东岛旅游去了。”

“我操!有这么巧的事儿?”一群人跟着惊呼。

说实话,这件事如果真的只是自然随机事件,那我可真想把自己的佩枪吃了:万美杉平时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她本 人性子野、比较喜欢玩,在一般人看来她都是个品行不端的女孩,但问题是她这样的性格,居然对“云端巴比伦”的家庭妇女会很有兴趣。起初家庭妇女会的那些太太主妇们,看见万美杉打扮的妖冶、举手投足之间的轻浮、说话时候的不文雅都很有意见,因此,一开始妇女会的成员们没几个愿意理会她的;没想到她也不在意,虽然在外面依旧疯依旧放纵,每次出席妇女会的时候,她都学着愈发地把自己的浓妆艳抹洗掉、换上了干净的居家服、说话的时候也尽量克制着脏字、也尽量不大呼小叫——我想,还得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是女流氓胚子的底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开始让这三栋高层 公寓里的太太们对她有了改观,而且她出手也比较大方,但凡遇到谁家太太过生日了、谁家夫妇结婚纪念日、谁家孩子金榜题名,这种婚丧嫁娶的事情,她都会随份子,一出手就是八百一千的,每次别人看钱太多不敢收下,她都会很谦恭地说,就当是平时多照顾自己、再加上学习做家务的学费了,这让那些太太们心里都很舒服。当然,时间一长,谁都知道万美杉经常会往家里领人,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再加上万美杉对她们态度不错、也从不打她们家男人的主意,她们也都知道兰信飞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于是她们也就跟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至于这个集体去琼东旅游是怎么回事喔?家庭主妇有家庭主妇的贤惠, 妖艳贱货也有 妖艳贱货的魅力。听着万美杉在家夜夜笙歌,自己则独守空房,或者感觉跟自己 老公有点没滋味了,那些太太们多少对万美杉产生了些许羡慕;但她们每 一个人,也没那种从外面找男人的想法——有些人可能是有那个心思、没那个胆子——所以她们只是想着,怎么从万美杉那儿学点怎么把自己 老公栓回家、怎么好好打扮得有魅力点儿的招数。万美杉也倒是慷慨,从衣着打扮、到香水妆发,再到床上伎俩,全都对她们知无不言。她们也在万美杉的推荐下,订阅了一大堆女性杂志。其中前不久,《她爱风尚》杂志举办了一次书友抽奖活动,一等奖20名,奖品是“琼东七日重温 蜜月游”,白天免费跟私人导游,晚上住的是情趣酒店,食宿全免。“云端巴比伦”妇女会的这些太太们,都抱试试看着外加捡便宜的心态,都参与了抽奖;没想到,在她们里面还真有十七个人中了奖。当时拿到机票之后,还给万美杉得有点不高兴——毕竟她家前后左右上下的,全都中了奖,这让她至少看起来有点眼红。

“去玩得怎么样啊?”我随口一问。

“嗨,免费的就是差劲!那个什么私人导游,也不知道是从哪临时雇的,不专业得很;免费的一日三餐,也都是街边某个小饭铺的盒饭,虽然说是自助餐——谁是专门去他们琼东那边吃木耳炒白菜和木须肉就大米饭的?所以后来我们都自己花钱自己玩了。不过,到了晚上......呵呵,不好意思跟你说,警官,没想到现在的情趣旅馆还真挺好玩的......”

——“这里面好像确实挺怪的。”秦耀挠挠头道。

“样吧,你能听出来个啥?”杨沅沅笑怼了一句。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杨沅沅和秦耀,继续说道:“从邻居那儿问不出来啥,我们就只能调监控了。也是,从监控录像上来看,所有东西,真的就能跟万美杉说的话对得上......尤其是万美杉带着上官果果上楼的时候,其实她手上还在自己大腿上,点三下、拍三下又点三下——sos,这是她在发求救信号喔。某种程度上,从这个举动来讲,很可能就是像她说的那样,她是被上官果果劫持了。”

“那就说明她说的话是真的了?”胡佳期问道。

“可这跟我去试探万美杉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完全不符,因为那女人现在早已是个撒谎成姓的人了。之前同学聚会的时候,她跟别人说自己是嫁了个富商,实际上原来她是跟兰信飞结了婚,虽说兰信飞这个人也确实有钱,但她为什么偏要说自己 老公是个富商?不能说其实就是著名的大律师兰信飞?”

“人家不想在你们这些老朋友、老同学面前太显摆了呗。”白浩远武断地分析着,

“我觉着不对......你们是没看到她在之前饭桌上那样,呵呵,好 多人看她眼气到都想扇她耳光!当然,她言外之意还说她跟兰信飞的关系,是那种开放式婚姻,但是根据徐局长跟沈副局座今早上跟我讲的故事,我猜兰信飞应该是一个极其嗜好玩女人的人,而这样的人一般控制欲都极强,他怎能会容忍所谓的‘开放式婚姻’?其次,她国中的时候确实是因为家里发生过变故,所以才退了半年学,你们还记得她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吧?可之前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她父亲是因为被威胁、利用公职帮着曾经横行一时的那个‘夜炎会’做假账,结果受到了牵连被判了刑——还说自己现在每年都会去探视,人如果早就去世了,他探什么视?差的有点多吧?”

“万......姓万......她父亲那时候在哪个公职机关工作?”胡佳期回想了一下,又对我问道。

“应该是税务局。‘万’这个姓在咱们f市不是什么常见姓氏,姐,你是对这事儿有啥印象么?”

“还真有,她父亲是不是叫万强?”

“万强......好像还真是这个名字,我也记不太清了。”

“哦,对对对对!哥,你让我们帮你查关于万美杉信息的时候,我们查到了万强这个人。”秦耀突然一拍巴掌说道。

“对对对......对个屁?这么半天了,你们也不说,佳期姐提起来你才显示自己能喔?行了吧你!”我嫌弃地别过头去,“你手机上现在不正打着炉石喔吗?寻思我从这窗户反光上看不着是怎么着?”

秦耀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我就是这会儿玩一下嘛......再说了,我们今天都被那个顾老板给怕了,下午一直胆战心惊来着......”

“哎呀呀!你还跟我撒起娇来了......刚吃饱不想理你,”我哭笑不得地继续转过头,“佳期姐你继续说。”

胡佳期笑了笑,继续说道:“反正历年的在税务局里工作的人里头,就像你说的,姓万的也不多。我在警院有不少同级同学,嫌当刑警没啥油水又费力不讨好,就转业去了市税务局当了税警。当年夜炎会出事的时候,税务局审计处和缉事执法队都有不少人被牵连了进去,其中有个副处长就叫万强。但是这个万强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帮人做账’或者‘跟人合伙做生意’,他是‘夜炎会’那个俱乐部的股东,而且地位还不小,走哪去哪、到处溜达,都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叫他‘强哥’、‘强哥’的,据说社会上有不少出了名的人,在他面前都得矮三分。后来他其实都已经被批准逮捕了,但是到最后也没被任何人审讯提告。”

这些事,我都没听过,起码我没从万美杉那里听说过。

“为什么喔?他真的身患癌症了?”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这个万强确实得癌症了,肝癌,所以有保外就医的权利;而第二个原因是,他当时还有个靠山保他,所以到最后也没人动他。”说到这,胡佳期看看白浩远,又看了看我:“你猜他这个靠山是谁?”

“谁啊?”

“就是前几天,在你和 小白面前自杀的那个成山。”

“哈?”

我突然感觉大脑有点死机。

——照这么说,如果万美杉他爸万强是个黑白两道都有关系的人,还把成山当成自己的靠山,那么万美杉今天跟我说的这些关于自己什么这苦那难的事情,也都是假的。什么逼债是假、讨债人轮奸她母女是假、很可能她母亲自杀也是假,她嫁给兰信飞和她父亲得绝症倒是真......

“秋岩哥又懵住了。”章勃在一旁看着我笑道。

我长叹一口气:“唉......我是真傻了,颠覆 人生观啊!说起来,她初中时候那个男友不姓郭......这点我承认,真是我记错了,脑子一乱我就口胡了,那个男生名字实际上叫杨子乔;但是她也忒会就坡下驴了,我们国中确实有个叫郭子新的男生,也是个外表帅气到可以被称作‘校草’的小混混,确实这个姓郭的男生也跟她传过绯闻,两个人也确实是认识的、两个人原来是上下楼的邻居。”

“那可能,这个万美杉跟这两个男生都好过喔?”胡佳期问道。

“可无论是郭子新也好杨子乔也好,刚才在路上,我还特意从咱们班级群里找了几个当年跟这俩人关系不错的人私聊了一下,他们说,这俩人虽然一直都是小痞子作风,对自己女友其实都是挺好的,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早婚,也都是因为自己谈恋爱的时候、女友怀上孕了,他们也都没想着让女友去打胎,而是马上张罗并迅速结婚了——杨子乔和郭子新现在的媳妇,论姿色全都比不上整容前的万美杉。而万美杉喔,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十一月份同学聚会的时候,她可是亲口跟我说的,她嫌弃人家男生家里没钱、为人又小气,所以才分手的......我现在是真服了。”

“那这么说,这个万美杉的嫌疑也很大?”白浩远也喝着咖啡道。

“反正不能就这么把这个女孩放了,这女孩不简单。”胡佳期想了想,也叹了口气,接着对秦耀他们几个说道,“你们也别闲着了。今晚回去开始,你们彻查一下兰信飞的资料,着重查一下兰信飞的关系网,以及看看他跟成山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还有,成山、成晓非父子跟万美杉的关系也得查。我不信万强死了之后,成山家里对万美杉一点庇荫都没有。”我补充道,“而且还得尽快追查 一个人的下落。”

“谁呀?”胡佳期看着我疑惑道。

“那个田复兴。我得整明白,这个快手田老板,跟上官果果到底有没有在兰信飞家里碰见过。如果没有,上官衙内是怎么知道田复兴跟万美杉有一腿的;如果见到了,那他去兰信飞家干啥喔?”

“秋岩哥,这个你可真没想到吧——这个田老板,我们已经联系好天山路分局的人了,今晚就抓田复兴!”说到这,秦耀突然兴奋地放下手机,把桌上的杯子都振了个响,差点没吓着我。

“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呗,一惊一乍的。”

“哈哈,正好我赢了一局......而且一听你说田复兴,我就激动了。我今天跟杨沅沅他们,咱们几个可能没干成啥事儿,但就这事儿绝对没掉链子。”秦耀乐呵呵地说道。

“但是你怎么知道田复兴在那的喔?”

“哈哈哈!”秦耀到底是没慾住,大笑了起来,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一起捂着嘴。

紧接着,秦耀给我点开了一个视频,并把自己的手机拿给我看:“秋岩哥,你看看这个——哈哈哈,我们几个指着这玩意乐一天了!”

我好奇地点开了视频,胡佳期、小c和白浩远也都凑了过来。结果一看,我们几个真是一边笑一边摇摇头,小c还连连骂了五遍“有病!”

——这个视频,居然是田复兴自己拍的一个所谓的“预告”视频,标题也言简意赅——“跑路预告”。

只见视频上的田复兴,一脸疲惫,面呈菜色,抽着香烟,对着镜头深情告白:

“田氏集团的各位老铁、天使 家族的各位家人们:我是你们的田老板。唉......田老板我英雄一世,叱咤风云、威震江湖,但是身不由己,也是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昨天晚上突然发生了一点事儿,......我现在脑子还嗡嗡的......先跟大家说一句吧,我可能要跑路了——今晚九点半,还是这个号、我可能会开今年......或者这一阵子最后一次直播;当然,我可能会永远跟大家说再见了!人在江湖,都得为爱情奋不顾身一次,不是吗!认同的,双击个六六六!我现在在哪不能告诉各位家人......一言难尽,总之,今晚九点半,我准时跟大家道个别——我还是你们的田老板,我还是你们的天使。”

跑个路还搞直播,这人也真是当网红当出精神病了。

“所以你们根据他的ip,查到他在那了?”

“对,”秦耀说道,“我下午让白哥查的——哦,另一个白哥啊,大白鹤师兄、c姐男朋友,他帮我们查的。”

小c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硬绷着脸没吱声。

秦耀继续说道:“这个田复兴就在天山路附近的某个网吧里。情况有点紧急,联系你们我也怕来不及,所以我就直接自己做主,直接跟我们几个在天山路分局那边实习的同学说了,让他们上报给天山路刑侦处的了,网监处也专门派人帮他们正进行着技术协助。但天山路分局那边答复说,下午的话一个网吧一个网吧地找,可能会打草惊蛇;刚刚回复,现在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天山路到处都是他们分局的便衣,他们会根据田复兴的直播,直接追踪他然后拿下。你们晚上回来之前,天山路刑侦处的韩处长打电话过来说了,抓着了田复兴之后,直接送到咱们市局来。”

“九点半,嗯,差五分钟,田老板就要直播自己被捕了。秦耀,你这事儿办的好。”我笑着忍不住给秦耀竖了个大拇指,“但别骄傲自满啊,你这次全凭小聪明,外加这个田复兴实在是太奇葩......”

“哈哈哈......”

一桌人正笑着,我一转头,突然看见徐远的面部特写出现在了电视上,并且看时间和背景,他应该是正在此刻站在市局大院门口接受着新闻媒体采访。

“欸,怎么回事,徐局长么这不是......”

——只见新闻标题上正写着:“f市前方报道——副总理儿子杀人案最新进展”。

“老板,麻烦大点声!”

等声音放大后,只听见一脸严肃的徐远,对着话筒和镜头如是说道:

“根据我们重案一组侦办刑警目前掌握的情况,死者顾某某,系嫌疑人未婚妻,顾某某的突发离世,确实与自身先天性心脏病有一定关联,但根据酒店工作人员的证词,在顾某某丧生之前,嫌疑人跟顾某某发生过多次激烈的口角,因此关于顾某某的死,究竟是突发疾病猝死、还是被嫌疑人加害身亡,这个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但是在另外一个死者兰某某家中,我们的警务人员已经发现了嫌疑人使用的凶器,上面虽然没有指纹,但是根据监控 画面中,嫌疑人确有对被害人妻子进行挟持的举动,以及监控 画面中的嫌疑人的行为,再加上现场痕迹,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兰某莫就是被嫌疑人杀害的。调查正在进行,但同时,我也已经跟法院与检察院沟通好,把此案提上司法日程——请全国各界及媒体朋友们放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y省警察系统、我们f市警察局,不会放过这样的不法之徒,我们一定会还这个社会、这个国家一个公道!”

接着, 画面就切换到了演播室,主播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感谢f市徐局长刚才这番话,我们也感谢f市警察局的辛勤努力......”

而我、胡佳期、白浩远,以及咱们这一桌的人,看了刚才的直播采访,脑子里应该都是一片空白。

——我们还没把今天查到的这些东西,一五一十地给秦耀等人讲清楚,就更别提跟徐远正式汇报了;徐远那边,却已经事无巨细地全都在媒体面前说了出来,并且还没有进行论证的时候,他就这样已经把案子提上司法程序了?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差到的这些东西的喔?

我立刻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盯着坐在申雨萌和栾雪莹身后,一直背对着我们所有人的齐大姐和隋老哥。

他们俩虽然背着身,但我一把目光投向他们的背后的时候,他们也像有所察觉一样,不约而同地回过了头看了看我,随即又都羞愧地抿了抿嘴。

“我操,行啊,吃着人家请的饭,卖着人家查来的案——咱们徐局座身边,原来都是这种小人啊!”姓宁的那个保卫处干警喝着冰茶,皱着眉头,先于我之前愤怒地说了一句。保卫处的其他几个,也都跟着嗤笑了起来。

白浩远也傻了,难以置信地站起身:“真是......你们?”

“呵呵。早就猜到了。他们过来不就是干这个的么?”姚国雄懒洋洋地嚼着三鲜柿种,还打了个饱隔。

齐大姐红着脸,不好意思说话。

“小何,小胡,对不住,”隋老哥厚着脸皮道,“徐局长吩咐的,我俩也没办法。”

“我去你们妈的!你知不知道,徐局长这样做,这叫证据不足?他是铁了心要做死局,可万一上头有人找茬的话,佳期会怎么办!可倒是你们用不着扛雷啦!”白浩远瞬间怒了。

“行了,白师兄,少说两句吧。”

我对白浩远摆了摆手。

这一天下来,我心里实在是慾了太多的话了。可看着这一整个居酒屋的人,这些话我又没有一句真心话是说得出口的。

“呵呵,算了......”我苦笑一声,站起身拿了大衣,直接拿出银行卡来,走到吧台前跟老板结了账,“走吧,一天天的谁都欺负人......咱们最敬爱的徐局长给我们出了这么大一道题,咱们得马上回去加班喔!”

我用鼻子抽了抽气,扭头走向门外。

——我本来也有点想像我之前,在风纪处那样,对胡佳期白浩远说几句劝慰的话,然后对隋齐二人宽恕几句,再说一些具有煽动力、凝聚力、鼓舞士气人心的话。

但我还是没有。

这一天已经让我筋疲力尽。而且我觉得,那种带着煽动力、凝聚力、鼓舞士气人心的话,不应该由我这个被硬摆在代理组长位置上的22岁的毛头小子来说。

真正该说这些话的人,他们又都在忙着做什么喔?

推门出去,外面呼啸着灌进衣领的西北风,好像此刻也没有我的心更寒。

隋齐二人最后被我们留在了敦盛那里,他们像两尊雕像一样,沉重地坐在椅子上,一直到居酒屋关门。每个人在离开的时候,都对他们俩嗤之以鼻。

可我气的,真的只是他们俩么?

我只知道,我想象中的市局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原本以为的查案,也不应该是如此复杂的。

等我们一行人回到市局大院门口的时候,徐远早已不见了身影,那些媒体们的采访车也走得七七八八了。

就在此刻,一个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却有些胡子拉碴,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老旧羽绒服、头戴一定羊毛针织遮面帽的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正瑟缩着身子,蹲在市局大院东北角的灌木前面,皱着眉头张着嘴发着呆。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好奇地走上前去问道,并警惕地看着此人。

男人一见我走到他面前,立刻愣住了,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从油腻的袖子里抽出双手,露出了长满了老茧的双手,上面还留着清晰可见的冻疮和烫疤——但同时,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明晃晃地尖刀。

“等下,你要干什么?先生,你先冷静冷静!”我立刻把手放进衣怀里,同时我身边的胡佳期和白浩远等人,也都把手摸向了自己的手枪。

“哦哦......别误会......我......我不是想对你们做什么!”男人立刻大叫道,并且用着十分真诚的眼神看着我,“这把刀我是留着给自己用的!”

“给自己用的?你要干什么啊?”我身边唯一一个没带枪的小c,却撞着胆子站到了我的身前。

那男人却依旧用着一种极其温和的声音,对我们反过来问道:“你们各位,请问是哪家电视台的记者啊?”

“我们不是记者。我们是警察。”胡佳期冷静地回答道。

“警察?那......那你们是查不查这个上官果果的案子啊?”

我们所有人面面相觑。

“对,我们就是负责上官果果这个案子的。请问,您......”

没想到,这时候那个男人在听到我的这句话之后,立刻把手上的刀丢掉了,跪在地上哭得捶胸顿足,并马上对着我们所有人猛磕了三个响头:

“几位英雄!警察官差大老爷!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啦!帮帮我吧!”

“哎哎哎,别这样!你先起来先起来......”我立刻走上前去,把这个男人扶住了。

“我的天,这还没 过年喔就磕上了......这等大礼我可受不起......还得给压岁钱......”秦耀也帮着我,一起把眼前这个男人搀扶了起来。

“老哥,用不着这样,您这又拿刀、又磕头的,我么也不好办。您有什么问题您就说好不好?”

男人好不住 容易站稳了身子,依旧哭得涕泪横流,对我们这些围在他身边的所有人乞求道:

“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吧!呜哇——我宝贝闺女......我求求......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我闺女死得冤啊!我闺女......呜呜......她命太苦了啊!天杀的上官果果,他害死了我闺女啊!警察老爷们,求求你们开开眼!开开眼、行行好,帮帮我吧!”

“上官果果害死了你闺女?”

我们又都愣住了。

“走,老哥,这儿冷。咱们去我们重案一组办公室,咱们慢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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