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茵把头转到另一边,把下巴一扬说道:“......父亲还真是艳福不浅喔!
每天在家看着他跟那姓陈的贱货成天腻腻歪歪已经够了,谁曾想来着
还得看着他给夏雪平献殷勤......”
“你他妈的爱进去不进去!”
我实在忍无可忍,对着何美茵骂了一句。
这一骂给她骂傻了。
——从小时候到刚才的一秒钟前,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没骂过她一句,哪怕
是在她欺负我欺负得最厉害的那几年里,哪怕是她在外面闯了再大的祸
的时候,哪怕是在我之前已经要向她表白却得知她对父亲产生了私情、
并且已经跟父亲进行了一些边缘性行为的时候,我都没这样愤怒地骂过她。
她吓得连忙转过了头,把抵在墙围上的那一只脚放了下来,睁大了眼睛
惊恐地看着我一个字都不敢说。
我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面,父亲依旧在盯着夏雪平发呆,他应该是没有
听到我的责骂,我才放心地继续与美茵对视。我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跟父亲把'不该发生'的也给发生了,但我想问问你:何美茵,
你还是不是人?你吃醋吃到谁头上来了?夏雪平现在都什么样了你没看
到吗?......就算你跟父亲'那个'了,夏雪平说到底也是你的妈妈!她前天
差点被人开枪打死你知道吗!何美茵,你从小咱家所有人都容忍你、让
着你、宠着你,你就算闹脾气也得有时有晌吧!而且你知不知道夏雪平
其实心里多爱你?她跟老爸离婚的这几年她都没去警校看过我,她却总
找机会去你们学校外面待着、就为了在学校外面顺着栅栏等你上体育课
的时候看你一眼!你他妈还好意思跟我来这么一句,我说我的小公主啊,
你讲不讲良心!”
“怎么......怎么可能!谁......谁跟你说的?”美茵颤抖着声音说道。
“就是那个杀了你朋友江若晨的化学老师周正续!他在审讯室里亲口跟
我说的,他跟我说过他在学校门口见过夏雪平好几次!”我冷冷地说道。
美茵低着头,眼睛里开始闪动着泪花。
“你爱信不信!......就你跟老爸之间那点事,我他妈说你什么了么?我他
妈说父亲什么了么?你以为全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心里最不痛快是么?夏
雪平都这样了,你还闹脾气!......你爱他妈进来不进来!”
说着,我猛地打开了病房的门,吓得父亲突然抬起头,站起了身。而门
外的美茵被我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彻底低下了头,捏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我看了父亲一眼,接着转过身,缓缓地关上了病房门。
“怎么了?”父亲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哦......没,没事......”我应付着父亲说道,“风刮的。”
实际上病房里根本没开窗,走廊里也是。
美茵随后也缓缓地打开了病房的门,扭捏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父亲,
接着坐到了夏雪平的床边,一直凝视着夏雪平的脸不说话。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粥,也盯着夏雪平。接着很长时间,我和父亲还有
美茵之间都没有话可聊,倒像是我们仨也跟着昏迷了一般。
最终还是我先开口,让父亲和美茵回了家,他俩一个上班一个上学,
一个有稿子要改一个还有作业也要做,夏雪平这边留我一个就够了,
他们俩也着实帮不上忙。父亲想了想同意了我的话,便带着美茵离开
了。
下午的时候,又有四个人来了病房看望夏雪平:徐远、丘康健、苏媚珍
和吴小曦。四个人看着我和夏雪平的脸色,全都叹了口气,丘康健甚至
都哭了。
“真是该死......”丘康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早知道那个段捷是那种
人,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想着从中撮合雪平跟他!何况谁知道小媗也是
他杀的!......该死!”
“行了,丘叔,别哭了。夏雪平现在不是没事了么?” 结果反倒要我来
安慰他。
“秋岩,你回去休息一下吧。留我跟小C在这照顾雪平就够了,”苏媚珍
对我说道,“更何况我们都是女人,照顾雪平更方便。”
“对啊秋岩,你看看你,这都熬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你会把身体拖垮的,
万一夏组长醒了,看到你这样子,她会心疼的!”小C说道。
我对着她俩摆了摆手说道:“苏阿姨,小C,咱这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不
跟你们客气了——我真没事,这里就留我一个就行了,你们都有正经事情
要忙,该忙就去忙吧。”
徐远把眼睛藏在一副墨镜后看着我,他想了想,对我说道:“秋岩,是
这么回事:今天我把媚珍和吴小曦叫过来,就是想给你倒班的。我这边
还有个必须要交给你的任务要办。雪平现在暂时倒下了,这个事情,整
个重案一组就你能办。”
我皱着眉抿了抿嘴,对徐远问道:“就我能办?......艾立威喔?”
“他今早请假了,说是肚子不舒服,没来上班。”徐远看着我说道。
“妈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是肚子不舒服!他以为他自己是石田三成喔!”
我骂了一句。
“快跟我走吧,让苏处长和吴警员替你一会儿。”徐远拍了拍我的肩膀,
补了一句,“怎么?我这个局长在你面前说话都不够份量了?”
徐远这话都说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只好站起了身,多叮嘱了小C两句,
跟着徐远和丘康健下了楼。丘康健负责开车,而我和徐远则坐在了后面
的座位上。
“什么任务啊,局长?”
“先别多问。”徐远拉着脸严肃地说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结果将近二十多分钟以后,车子停到了宿舍楼的门口。
徐远对我指了指宿舍楼门,笑了笑说道:“下车吧。我给你的任务就是,
让你回去好好休息。你击毙段亦澄有功,本来就不应该再让你受累,再
加上你身上还有伤喔你得养伤。”
我无奈地看着徐远,摇了摇头:“都说您是‘诸葛狐狸’——近妖的脑子、千
年的道行,名不虚传。但我是不会下车的。”
“嗬!小子,跟我叫板啊?”徐远看着我乐了。
“那我也是不会把车开回医院的。”丘康健回身对我说道,“反正我和徐局
长都是大烟鬼,我知道你不怎么会抽烟,我和局长俩人,倒是能在车里
抽烟抽上一整天。下不下车你看着办。”
徐远听了,也点点头,甩着手里的打火机冲着我笑。
我是真受不了这两个老顽童。
“就算是我回去了躺在床上,一想到夏雪平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就
算你们两位给我灌安眠药,我也睡不踏实——我说的是实话。”我只好说道。
徐远没说话,叹了口气。他想了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自己点上
一根,又递给丘康健一根。
还真是说抽就抽。
我侧过头看着徐远,问道:“局长,能给我来一根么?”
“哟,你小子开荤了?”徐远叼着烟卷笑了笑,从烟盒里拍出一根来递给
我,顺便把打火机一并递了过来:“喏,你自己点。”
我把烟卷叼在嘴里,点燃了香烟,轻轻抽了一口——一瞬间,我仿佛是在
我嗓子里烧着了一座茅草屋。
我开了车窗,连连咳嗽,把烟卷吐掉了,逗得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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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和丘康健哈哈大笑。
“我的天,这什么烟啊!”我皱着眉头对徐远大叫道。
“美国货,骆驼牌。劲儿大着喔!”徐远笑着说道,“知道老佟头给你烟抽
过,他平时抽的都是新马泰进口的,口味轻的很,焦油量能跟我这比么?”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抽了......”
“你小子可以,”丘康健对我说道,“都咳嗽成那样了,还能把着车门不放。
我都等着你打开车门之后,我直接踩一脚油门就走。”
“那我也能开车自己回医院去......”我不服气地对丘康健说道。
“疲劳驾驶,这可犯法,是要被拘留的!”徐远摸了摸我的额头,接着又
问道:“再说了,你车喔?你小子有车么?”
——我这才想起来,夏雪平帮我从局里借的车还停在段家的后门喔!
“我......”我有些瞠目结舌。
“行啦!早就让局里同事给你开回来了,别担心,”徐远从嘴里吐出一股烟
圈说道,“局里的东西,我都比我自个家里东西还宝贝喔,一辆车的事情,
我能给漏咯?”
我长吁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对徐远问道:“说起来,段捷......段亦澄的尸
体喔?”
“已经放在咱们局里自己的太平间里了。过两天就准备拉到殡葬厂火化,
然后准备问问他那闺女,看看她想怎么处理再说吧。”徐远对我说道。
“那段亦菲喔?”
“她?唉......她自然是悲痛欲绝呗,但是随后也挺配合地接受了我们的调查
和讯问。从她的供词,再加上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段亦菲这个丫头
跟封小明的死、跟卢纮的死,以及跟策划谋杀雪平这件事,其实都没什么
太大关系,所以她已经被量才副局长送回疗养院了。”徐远放下烟,另一
手摸了摸脑门龇了龇牙,“看在那姑娘双腿残疾,又是先天性心脏病的份
儿上,我没让经侦处的人冻结段亦澄的财产,先暂时没收了一些不动产、
关闭段亦澄的私募基金——这姑娘不容易啊,没了双腿、只能靠着码字赚钱,
我不想断了她的活路。不过,她现在这个疗养院怕是住不了多长时间了,
那疗养院实在是太贵了,就算是吃段亦澄给她留下的老本,那照着她以前
的生活标准,那些钱花不了多久,她就得去乞讨。”
我想着段亦菲的身世和际遇,也不禁有点觉得可惜。
“局长,送我去青松疗养院吧。”我对徐远说道,“我想见见她。”
徐远和丘康健一并看了看我,然后徐远点了点头。
沉量才睡在青松疗养院的一楼大堂沙发上,旁边有三个便衣警员守着,派
头大的很。徐远看着沉量才酣睡的样子没有打扰他,自己和丘康健到楼外
散步。
程功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站在前台,时不时望瞭望睡在沙发上的沉量才,
却丝毫手足无措;当他看着我跟着徐远的车来的疗养院,又跟在徐远的身
后进入的大堂,整个人都傻眼了。
“何老弟,你这是......”
“抱歉了,程先生。”我对程功说道,“我不是什么客户,我也不是什么情报
站长的孙子,我是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的警员。骗了你这么久,对不起了。”
程功愁眉紧锁,点了点头:“算了......何老......我还是叫你‘何警官’吧。你这次
过来,又有什么见教?”
“见教不敢。我想见见段亦菲。”
“在老地方,你自己上去吧。”程功说完,又回到了前台,再也没睬我。
我上了电梯,走到了熟悉的楼层,走到了熟悉的落地窗前;
段亦菲坐在熟悉的电子轮椅上,用着熟悉的姿势捧着一本书,从熟悉的位置
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象;而蔡梦君,坐在熟悉的椅子上,以一种熟悉的语气和
声音,给段亦菲读著书。
一切以一种熟悉的方式开始,又将以一种熟悉的方式结束。我忍着大腿上的
伤,一瘸一拐地走向了两个人。
“你还来干什么?”蔡梦君抬起头,敌视着我。
“我是来找她的。”我的语气里也没有任何情绪。
“你还敢来?......我们不欢迎你!”蔡梦君低下了头,捏着手里的书,对我冷言
相向。
段亦菲一直没回过头看我,也没有看蔡梦君,只是默默地盯着窗外的景象。
“我是来找她问话的,别忘了,我是个警察。”我说道。
“哟,警察!很威风是吧!告诉你,亦菲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你还来......”蔡梦
君正对我咬牙切齿地说着,段亦菲终于开了口:“梦梦,让他问。你先回避一
下吧。等他结束了,你带我出去走走;好久没逛街了,我想去逛逛街。”
蔡梦君想了想,站起了身,从我身边用肩头撞了我的胸口一下,绷着脸走开了。
——我也活该这样。我欠她的。
段亦菲转过头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你都看到了?”
“一切都看到了。”我对段亦菲说道。
“看的过瘾么?”段亦菲用着一种极其挑衅的眼神瞪着我。
我努力沉默着。
“何秋岩,你真是给了我好大的生日礼物!”
“呵呵,你'哥'也不吝啬么,”我指了指我的大腿说道,“这枪就是他打的。
我身上还有几处伤喔,你要看么?漂亮得很!还有夏雪平,她现在还在医院
里躺着喔,依旧生死未卜!”
“哼!她死了才好喔!夏雪平若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小说也就不用费心
力继续写下去了,我也不用再听那些自以为可以决定我写什么的、靠卖盗版文
字生活的二道贩子们,在贴吧上对我的剧情走向肆意品头论足,干脆直接他妈的完结了算逑!”
“你他妈咒死谁喔!”我捏着拳头对她骂道,听着她的话我真是想抽她一嘴巴!
“去你妈的!跟我'哥'比,你们俩这算个屁!他都已经被你打死了!夏雪平却
好歹还在医院喔!你够本了何秋岩!你他妈还想怎样? ”段亦菲双眼里含着
泪,死死地盯着我。
“他活该。”我语气阴森地说道。
“操你妈逼的!”段亦菲对我骂了一句。
我没有还嘴,而是闭上了眼睛,走到了刚才蔡梦君做过的那张椅子旁边坐了
下来。
还嘴无意义,我来见她,也不是为了跟她来骂街的,而且说实话,对于在她生
日这一天,我杀了段亦澄这件事我很遗憾;但是不好意思,段亦澄要在这一天
杀掉我目前生命中最珍贵的人。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不是你杀了我,
就是我杀了你,或许这个世界的本质,本身就是冤冤相报。
我看了看段亦菲手里的书,那是一本莎翁戏剧本,《裘力斯?凯撒》。
“Friends, Romans, countrymen, lend me your ears(朋友们,罗马的公民们,请把你们的耳朵借给我); ”看着这本书,我情不自禁地开始背诵起剧中马克?安东尼那最有名的独白,“I
e to bury Caesar, not to praise him.(我过来是为了埋葬凯撒,而不是来赞扬他的。)”然后我对段亦菲说
道:“当人们做了恶事,死后免不了遭人唾骂;可是他们所做的善事,往往随
着他们的尸骨一齐入土;So let it be with Caesar.(所以,让凯撒也这样
吧。)”
“嗬,你对这段的英文版倒是很熟么。”段亦菲半揶揄半赞赏道。
“呵呵,”我苦笑道,“初中时候喜欢过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那时候总会找一
些比较深奥的英语长段背诵,希望她能由此对我产生注意。结果人家对我一点
感觉没有,而且后来才发现时至今日,现在也没有人会这样说英文了。”
“你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跟我讨论莎士比亚的吧?”
我想了想,对她说道;“我是来你听你讲故事的。给我讲讲你和段捷......哦不,对
不起我还没习惯你父亲的真名,段亦澄......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哼!少假惺惺的!你是来鞭尸的么?就像梦梦说的那样,该说的,我在审讯室
里已经都说了,你还想怎么样?”段亦菲愤怒且疑惑地看着我。
我沉了一口气,对她说道:“我不相信你把所有的话,都告诉了那些警察。比起
他们,我觉得我至少主动地了解过你,而且还了解到了你和他之间的隐私情感。
呼......虽然我讨厌段亦澄,虽然我亲手毙了他,但说实话,我很能理解你和他之间
的事情。”
“呵呵,就因为你在我们家的密室里偷窥过我和他做爱,就觉得自己理解我了?”
段亦菲嘲地看着我,“糊谁喔!你来问我和他之间关于肉体的那些事,是他
妈的有其他原因的吧?你是想在他死了,用逼问我俩之间的事情和我俩之间的关
系来侮辱我,是不是?——录音,照个照片,然后发到网上去,告诉网友'红剑阁
主'是个私生子、还他妈是个跟自己父亲乱伦的淫娃?你是想让我被网上那些屌
丝人渣骂死,对吧?还是说,你是想强迫我跟你上床?——你想跟我上床么?看过
我的身子以后着迷了吧?你该不会在那个房间里跟梦梦做着的时候,也幻想我跟
你们俩一起玩双飞吧?在我的阴道里还留着你最讨厌的人的精液,然后你想趁着
我阴道里还没干,就把你那根东西趁热插进来,是不是?这种行为会让你觉得很
有面子是不是!”段亦菲越说越愤,后对我骂道:“什么他妈的想了解我的故事?
你不就是想杀了我爸爸,然后又来占有我吗?听说你跟卢纮是朋友对吧?你跟他
那淫棍人渣不都是一样的吗!还装什么道貌岸然?沐猴而冠!”
她的确戳中了我的心思,但我那时确是出于一种应激反应。
可是,她误会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想了解一下,你和他过去。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
缘无故的恨——段亦澄对你的爱,与对夏雪平的恨,我都想彻底明白。”
“还是那句话:那你就自己去查!”段亦菲气极,忍不住哭了,对我嚎叫道:“少
装出一副很清楚一切的样子:我跟爸爸之间的事情,你们这些外人有几个能懂的?”
“我能懂。”我对她说道。
“放屁!你不懂!”段亦菲歇斯底里地喝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诚恳地说道:“......我真的能懂。”
说完,我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也对着我的眼睛凝视了半天,然后她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她伸手摸了摸眼泪,
我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了她。
“谢谢......”她不情愿地哽咽道。
“没事。”
段亦菲抽泣了一会儿,看着窗外如同下雨一般开始飘落的枯黄树叶,叹了口气。
接着她转过了轮椅,对我说道:
“跟我走吧,去我的房间。我给你看点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段亦菲的房间,我想,也将是最后一次。
房间里的布置,跟那天我最开始看到的她和段亦澄做爱的那间婴儿房风格的情
趣卧室出奇的相似:同样的墙纸、同样的吊灯、同样高大的泰迪熊,甚至在房
间角落里有个同样的瓷质木马,只不过这个木马没有马背上的一条瓷质短棍,
而且要比她家密室里那一匹矮小得多。
“我累了,能扶我上床么?”段亦菲对我问道。
我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搀着她的胳膊帮她从轮椅上,慢慢移动到床上。她刚
要拖着假肢上床,我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先等下......你这样舒服么?”
她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挽起她的裤腿,然后帮她把假肢卸了,放在床头柜旁她伸手就可以够得到的
地方。
“谢谢了。”段亦菲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往若是没有父亲或者梦梦帮我拆卸,我
都是直接把它们带上床的,习惯了。过去有一阵子家里穷过,安装不起空调,所
以夏天的时候两条腿上常常全是痱子。”
我听着她说的话,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床边
“我算明白梦梦为什么会喜欢你了,”段亦菲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不知是何含义
的笑说道,“哪怕是满嘴胡言的你。”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够细,还是个‘暖男’,‘中央空调’的那种。”
我惭愧地笑了笑:“呵呵,或许是吧。”
“其实我喜欢'暖男',父亲其实也是个暖男。如果当年妈妈没死,”段亦菲平静地
说道,“或许我会跟梦梦抢;而我现在,如果手里有把刀或者枪,我真的很想杀
了你。”
“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段亦澄已经死了。”我也平静地看着她,“而且就算是时
光回溯,在你说的那种设定里,段亦澄如果还会对夏雪平不利,我还是一样会击
毙他。”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暖起来时候特别暖,暖得让人觉得油腻;冷得时候特别冷,
冷得让人浑身颤栗。”
“过奖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段亦菲坐在床上闭了会儿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开,对我说道:“你不是想听故事
,对么?想听听我是怎么从段亦澄的'女儿'变成'妹妹'的,对么?”
我点了点头。
段亦菲指着自己床脚对着的书架说道:“你去把从上往下数第二层最左手边那个
黑色羊皮笔记本拿来,还有旁边的纸箱子,一并拿来吧——谢谢你们的徐局长和沈
副局,可以允许我把这些东西拿来。”
我按她说的照做了。
那本黑色的羊皮卷,是段亦澄的日记。
那个硕大的纸箱子里,是我见到过的曾经摆在密室书房里的那个跟段亦菲长得近
乎一模一样的女人照片、卷起来的裸体肖像画,还有一些其他的影集和杂物。
再加上段亦菲对我的娓娓叙述,尘封的往事逐渐浮现在了我眼前。
[ 本章完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