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娘,你下去安排吧。”
娄氏病后,二房的一应事务都交给柳湘盈打理,孙嬷嬷帮忙指点一二,两人倒愈发亲近了。
谢远岫的住处是年少读书用的,用具倒是一应俱全,只是衣服大多是年少所用,不合尺寸。
柳湘盈问了孙嬷嬷,对方也答不上来,更遑论娄氏,柳湘盈就按照谢远逍的尺寸放大一两寸,让宝仪楼先做下去。
一个月的时间也做得差不多了,她让银环去宝仪楼拿衣裳,自己和绪兰又清点了遍院子里东西齐了才离开。
走过廊亭,绪兰搓了搓臂膀,柳湘盈把手炉塞给她,“临近春日还是冷的,回头还是让他们把门帐放下来,挡挡风也好。”
绪兰用力的点头,“太太,你觉没觉着三爷的院子里也怪冷的。”
柳湘盈道:“空落落的,又没点火盆,当然冷。”
手炉温暖,绪兰心中熨贴,说话也没有防备,她摇摇头,“是那种空落落的,心里冷的感觉,感觉从没住过人,一点人气都没有。”
主子离家,又是外面的大官,哪有院子荒败就如此下来的道理。
柳湘盈冷了声音,“这话我跟前说说就行了,三爷回来住后一个字别往外讲。”
绪兰低头讷讷道:“我知错了。”
“还有拨过去的人也都嘱咐清楚了,有些话烂在肚子里。”
柳湘盈看了眼低头的绪兰,叹了口气,将她拉到身前,道,“不然大伯哥他为何空了大半个月,却说是今晚就住下,一点时间都不留。”
绪兰不明白,低声喃喃,“可不是老夫人叫三爷回来的吗?”
柳湘盈只问了一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多年不闻不问,是你,你怎么做?”
绪兰低头沉默。
柳湘盈叹道:“这就是了,所以一个字都别多说,日后这两个人都是我们的靠山,一个都不能得罪。”
最后一句说得悲哀,绪兰心疼地看了眼自家小姐一眼,心中却愈发坚定。
主仆二人沉默地回到院子,路上恰好碰到钱嫣,对方关怀备至,带着礼来看望娄氏。
钱嫣笑意盈盈,说之前妨碍娄氏治病的混账下人已经处置了,日后后门的钥匙大房一把,二房一把,二房也不必事事都来跟大房说一声,只管做便是了。
钱嫣八面玲珑,一个错处都找不着,丝毫不提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转头问柳湘盈怎么脸色不好,可是还没休息够。
柳湘盈摇头说自己无碍,只是有些劳累罢了。
钱嫣担心道:“嫂子都听说了,现在二房的事儿都是弟妹你在安排,你初初接手,现在三爷又回来了,操心的事儿更多,也要多注意身体。”
柳湘盈扯了一抹笑,“多谢大嫂了,三爷那儿我还布置着,我能力浅薄只想着不出错,到时候真有事帮忙还请大嫂不要嫌弃。”
钱嫣含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柳湘盈微微一笑,却没再说什么,到了秋阑院,钱嫣轻轻咦了一声,“这不是聚芳斋的箱子吗,怎么就这么放门口了?”
聚芳斋,城中宝阁,珍异宝数不胜数,各个都价值万金。
钱嫣打开盒子,是一截白楠香木,香气扑鼻,浓郁婉转,可柳湘盈闻着却和血海尸气,令人厌恶作呕。
钱嫣她侧身掩了下鼻子,“这楠香万金难得,这里面的虽说是次品,但少说也是要千金的呀。”
柳湘盈勉强笑道,“大嫂看错了吧,我这儿哪有好东西。”
“价值千金的玩意儿总不能是随地放的吧,这若不是弟妹的东西,那便是送的。”钱嫣慢条斯理地盖上盒子,“二府新丧,送的人也太有心了,不知道娄老夫人那有没有,可要好好谢谢那人了。”
钱嫣声音轻柔,绪兰浑身轻抖,害怕得几乎溢出眼泪来。
柳湘盈也浑身僵硬,辩解的欲望促使她张嘴,却落入钱嫣满怀恶意的眼。
她依旧笑盈盈的,一如往日,柳湘盈却如坠冰窖,一股寒意冷到了指尖。
她不是没意识到,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大房掌管中馈,二房账面的银子却一日比一日少,去询问的丫鬟无疑例外被打发回来,哭哭啼啼,说大房连好脸色都不给。
这些东西日日都出现在秋阑院的各个角落,陷阱似的防不胜防。一盒胭脂,一只金钗,一件锦衣,一支香膏,柳湘盈很快明白过来,谢府有深渊巨口,要吃了她,柳家六娘。
绪兰心中一团乱麻,早就将钱嫣恨了个透,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眼角却有衣角闪过。
柳湘盈大步上前,气势汹汹的模样连绪兰都吓退半步,更别说钱嫣了,心惊肉跳地躲到一旁。
巴掌声清脆响亮,银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柳湘盈用的力气极大,初时没感觉,很快掌心一阵发胀,又疼又麻,整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银环愣了一下,眼泪很快铺了一脸,扑通一声跪下,“太太饶命!太太饶命!都怪小人眼拙,一时间拿错了箱子,又怕夫人责罚,想偷偷还回去,没成想被发现了。”
柳湘盈掌心发麻,整个人混沌,却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清晰,“你是我院里的人,我没教好你,能不能放过你就让大太太做主吧。”
银环朝着钱嫣,重重磕在地上,额头鲜红一片,哭泣着哀求已经愣的钱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