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下竟有这般英俊的男子,这人又深不可测。
真是蓝颜祸水……
“坐。表弟怎么也这般拘束?”
宝知摸不清他突如其来的行径,只大大落落坐下。
世子见宝知坐下,顿了顿,坐在太子左手边,与宝知隔了两座。
倒显得宝知被二人隔阂出去。
太子道:“给宝姑娘斟酒。”
自有锦衣卫恭敬地扶着玉觥,往一浮雕荷花纹犀角杯里酌,捧着托盘要奉给宝知,却见世子起身,径直取了酒杯。
“殿下恩赐特供宫宴成春酒。不过梁妹妹体弱,怕是承不住,未免失态冲撞了殿下,不如由臣这做兄长的代喝吧!”
说罢仰头灌下。
太子未斥其失礼,只淡漠看着。
不出宝知所料,世子饮下,开口谢恩,便一阵头晕目眩,瘫倒在椅上,面色同喻台如出一辙,一旁的周寄忙扶着他出门。
“殿下所为何事?”宝知单刀直入,懒得同他打回合。
太子不应,只一杯一杯饮着淡青的酒液。
这人什么毛病。
她明日可还有事呢,哪有时间在这里陪上司过中秋。
宝知正欲起身,便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
“今日……是孤生辰……”
蝉鸣声声,她听得断断续续。
想要庆祝生日喝酒跟朋友去就是了,拉我这个下属做什么?
她不耐,却装出一副诚惶诚恐:“殿下恕罪!臣女竟不知!”
“母后说,中秋出生的孩子福气太厚,会被菩萨招去做童子,对外报推迟了一月。”
宝知干巴巴道:“哦哦。娘娘圣明。”
喝了酒的太子褪去了清冷,好似坠入人间的谛仙,唇红齿白,生出几分勾人的气魄。
他真的喝多了。
如同扯开一个口子,太子开始颠三倒四地回忆着,说他小时嘉盛帝亲自教他写字,说谢皇后亲手给他做吃食,说他在东宫秘道的那三日,说他父皇母后的尸身,说他的恨,说他的孤独。
宝知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却恨不得飞到雍王府。
邵衍生父下落不明,生母避居。
没人同他过中秋,无人陪他饮酒。
无人听他诉说这些年的不容易。
太子说着,忽抬头道:“宝姑娘已近及笄之年?”
宝知回过,谨慎道:“大差不差。”
太子放下托住额角的手,倾身靠近宝知,骤然拉近的距离,叫一阵竹叶酒香直冲宝知的眉目。
她撇开脸,避开那阵夹带着龙涎香的男子气息。
“姑娘还未取字吧,”男人自顾自说道:“也是,梁大人早逝。”
他越说兴致越高涨:“这般,我赠姑娘一个表字,便叫懿……”
“殿下醉了。”宝知突然开口打断。
直白赤裸地打断太子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竟险些失了分寸。”
那双原本醉眼迷离的态一扫而空。
既然被戳破了,也无需装下去。
宝知原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
现下她已经明白了。
此时,倘若装作若无其事,甚至顺从太子,是保全了双方的脸面,但会致使太子误解她行为的真意。
或许是吊桥效应,或许是她身上有太子欣赏的品质,所以太子对她产生好感。
可这都不是她可以顺势为虚荣心而屈服的理由。
是的,在当下的场景中,处于最顶层的人展示出青睐,这种【别人都得不到的东西却叫她触手可及】的感受实在是无以伦比。
但这种高人一等带来的错觉无法满足她长久的精需求。或许对于这个朝代其他的姑娘而言,能成为太子的女人,日后成为有品级的妃嫔,甚至一路晋升成为皇后、凤袍加身是无上光荣。
可是她不喜欢。
太子喜欢她的特殊,可她因为特殊而敬而远之他的喜欢。
荣誉富贵叫人眼红,但她更爱自己。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能四处行走,不能在一定范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能待在四四方方的地方,日复一日候着可能会来可能不会来的男人的临幸。
真恶心。
成为大家宗妇起码还能出门,不必将此作为一种恩赐。
她是希望过着体面的生活,可体面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为极致的生活质量,必须压制本性,那未免太糟糕了。
“女子及笄,父兄赠字,若无父兄,则由夫者而定。”宝知不疾不徐道:“臣女无父无长兄,自是由夫君取字。殿下心怀百姓,全天下都是大盛的子民,自是叫人动人,只不过殿下日理万机,臣女又如何用家私事扰了殿下。”
不等太子回应,宝知抢先一步接着说道:“虽是私下相见,可已在长辈那过了明路。臣女斗胆,早已视殿下为堂兄,做弟媳的得长兄关爱,自是感激不尽。”
「别说了」
宝知退到一旁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臣女幼失怙恃,是教化不周之人。过去数月跟随殿下习得礼仪教庶,犹如开智,受益匪浅。殿下师从臣女外祖父及外祖父之长徒,最是识礼知书之人,可谓教学相长。”
「别说了」
「孤不想听」
“殿下既是君,亦是堂兄、师兄,更是师长。”
“臣女对殿下忠心耿耿,自是无旁心。为殿下所做一切,只愿殿下心系百姓,振兴大盛。”
「孤想听的不是这些」
“臣女生性保守胆怯,无心留青史书,亦不愿殿下为臣下修改旧制,若是要分荫福祉,便落在臣弟身上便是。一则警戒恪守礼制,二则锻炼臣弟。”
不过一盏茶时间,句句只显些许【礼】,实则字字显【礼】。
本质而言,她和太子还是一路货色,皆是心底划了底线的人,在底线之上任何行径皆是理直气壮。倘若行事过了底线,则无法为自己开脱。
「我能如何,我又想如何?」
俊美男子色冷峻,静默的凤目深邃,薄唇紧抿,下颌微微绷紧,疏离而倔强,竟有些像受伤的孩子。
宝知觉得自己这个猜想有些可笑。
受伤?太子也会受伤吗?
她不关心他受不受伤,也不关心他难不难过,只希望不要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室内沉默许久。
宝知仰着的脖子都酸痛,正想心一横起身,便见那抿得有些发白的唇一张,露出红艳艳的内腔:“倘若……倘若先……”话未完,胜邪在垂花门处低头禀报:“殿下恕罪。郡主娘娘遣绿苏姑娘来寻宝姑娘。”
太子沉默了一会,道:“起身吧,既然外祖母寻了梁姑娘,姑娘自处便是。孤也该回宫了。”
十四岁的梁宝知只是悄无声息地卸了背上的紧绷,恭敬地拜别。
多年后,她闲暇时无意忆起此事,只因已做了母亲,后知后觉自己年少时的天真残忍。
但当年的太子未说出口的青涩心境她再也无从得知。
或许便是魇魔的预兆。
也许当时她做出不同的回应,后续发展便会不同。
可他们都知道,即便再给宝知一个机会,她仍会这般,不给他留下任何希望。
第二日,东宫赐了些进贡的茶叶,先送到决明堂。
在碧纱橱歇了一夜的宝知刚出庭院便遇见东宫遣来的小太监平云。
只见清秀的内监微笑道:“梁姑娘安。”
宝知道:“平云提督安好。”
平云忙道:“梁姑娘客气。”他上前一步,轻声道:“殿下昨日吃醉了,倒扰了姑娘,故而晨起便送了最新卸船的天竺茶来给姑娘赔罪。”
宝知心中反而更警惕,面上一副感激不尽,对着东宫方向恭敬行礼:“殿下关爱!百姓福祉矣!”
接下来她草木皆兵,兢兢业业数日。
什么路遇成为锦衣卫还吊儿郎当的季小公子,双方友好交谈了一番,互相问候;什么宴客听闻贵妇们讨论陇西人礼数不周,竟由着家中未成亲的公子领着小妾在京中赴宴,侮辱门第,真是坠了她们的身份;什么京中又一风头正盛的第一美人魏家三姑娘宴客,叫宝知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雍容华贵、德才兼备、温良娴舒。
难道是她多想了?
宝知狐疑,不过还是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了,明日长泰郡主出阁宴定要把握机会,寻邵衍好好说道说道。
——
理一下皇家的关系
首先,郡主娘娘是先帝(嘉盛帝)的父皇的堂妹(也就是太子祖父的堂妹),是嘉盛帝的堂姑母+岳母。
谢皇后是南安侯的嫡妹,是郡主娘娘的亲生女儿。
所以是太子的堂姑祖母+外祖母。
现任皇帝(年号懒得取,随便取个代号叔叔皇帝)是嘉盛帝的庶弟。他母亲本是江南名妓,被嘉盛帝的父皇(年号懒得取,随便取个代号祖父皇帝)微服私访宠幸后其怀孕,江南有风声说是祖父皇帝的孩子,礼部官员说不能让皇室血脉流露民间,没办法被迫接回宫,但是祖父皇帝是个反抗性很强的人,虽然没有中央集权,但是有一颗中央集权的心,所以叛逆地认为你既然逼我,我也要你不痛快,这种被迫当爹的感觉很不好,就把该女子关到冷宫,打算孩子生下来再验明身份。没想到叔叔皇帝没出生就驾崩了。实际上叔叔皇帝真的不是皇室之子,是名妓流落风尘前青梅竹马的孩子,因为名妓侍奉过贵人,老鸨看管就松了一些,二人偷偷再续前缘。
因为没办法验明身份,加上嘉盛帝当太子的时候,祖父皇帝因为这件事跟儿子抱怨好多次,多次言明等儿子上台后一定要加强集权,不能叫旁人玩弄了皇室。嘉盛帝没办法违背老爷子的意愿好好对待叔叔皇帝,只好让他先冷宫里住着,但也没有缺了东西,谢皇后也公允,比照着皇子(不能比照王爷,不然就是给公爹戴绿帽子)送份例,也默许他行动自由。
雍王爷是祖父皇帝的弟弟,雍王世子和南安侯是一辈的人。邵衍的父亲是雍王爷的庶子。邵衍是第三代。邵衍是太子的堂弟。
而这里设定邵家人凤目是比较强的遗传特征,男性一般能遗传到,叔叔皇帝是狗狗眼,懂得都懂。
有个小彩蛋:叔叔皇帝曾经见过梁礼,那时候叔叔皇帝还在冷宫,看见一个俊美青年在花园阴凉处,他以为是什么世家子弟,就上去跟他攀谈,梁礼问宫中美轮美奂,有什么景最是迷人。
叔叔皇帝说宫殿华美,但是最美的还是夜晚清冷白月光映照下殿顶琉璃瓦与飞龙雕印在地面的阴暗画面。
这个描述给梁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给他提供了一些事物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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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开车的铺垫,或许有配角车,主角的车是边缘性行为的车哈哈哈哈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