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胜负吧,先天武者也去死!“嘿!”摇光绕到白衣女子身后的刹那,足尖点地,挺剑飞刺,尖端分叉的蛇信直扑向白衣女子后脑。
一道幽幽白影兀地出现在眼前,刹那间包裹住剑身。
摇光收不住力量,索性松开剑柄,身体继续荡向前方,如飞燕般扫腿踹向白衣女子。
哪怕能攻击到她的身体一下,也有希望。
可渺茫的希望之光随着日落山下,消隐不见,暗沉的天地间仿佛仅有白影通明,如皎月生辉。
绷紧的足尖仿若陷入云端之中,也变得飘软无力。摇光也踢在净白绸缎之上,而白衣女子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不!”摇光大叫不好,但右腿已被白缎裹住,直缠绕到大腿,倏地勒紧搅拧,就如撕裂每一寸细嫩皮肉,错开每一段柔韧筋骨,痛入骨髓。
摇光倒吸一口冷气,狼狈地摔在地上,随即凄厉惨叫:“啊啊啊啊!”只觉整条腿要被从根处扭断,撕心裂肺的痛苦使摇光几欲昏厥,她双手拼命地去抓右腿上的白缎,但就如划过潺潺流水,无力可用。
杀敌两百,粉碎六扇门进攻的幕后主导此时和柔弱的少女无二,抱着大腿在地上翻滚哀嚎。
秀发如化为千万乱丝飞舞,面纱下的俏脸已扭曲变形,额头暴起青细筋条。
摇光近乎崩溃,双目翻白,泪水飘洒,清涕逆流,嘴唇颤抖只想说出求饶的话,却因疼痛而扭曲了嗓音。
“等等,瑾姑娘!停一下,快停一下!”唐馨儿的声音传来,那缠住右腿的白缎也倏地消失。摇光又滚了一圈,才蜷起身子,抽噎颤抖着。
“摇光姐!”寨中姐妹也听见她的惨叫,纷纷赶来,亲切地呼唤声让摇光恢复恍惚的神志。
“放下武器,便饶你们不死!”唐馨儿也喊道,让摇光十分感激。
右腿除了疼痛外全无只觉,摇光靠双手支撑从地上爬起,翻过身,面向白衣女,唐馨儿,还有张昊。
许是被眼前的白衣映衬,摇光面色惨白,擦去嘴角溢出的口水,只觉呼吸苦难,素手轻掩剧烈起伏的玉房,虽显憔悴,但仍有股惊心动魄的美。
否则那小子的眼睛不会直勾勾地看着狼狈的自己,火热的视线毫不掩饰对这具身体的渴望。
不,不要!
摇光淡粉色的嘴唇颤抖,用出全身力气喊道:“住手!都住手!听我命令!”她不想让姐妹们都跟着送死,眼前这个白衣女子或许只有师傅能对付一二。
万幸白衣女静立不动,姐妹们听从她的命令,纷纷放下对准敌人的弩机。要争取到让她们撤离的机会,不然北斗的秘密就会被外人知晓。
“仇雁之首已在瑾姑娘手里,剩下的都是些小喽啰,全杀了也不值钱,不妨……”唐馨儿开口求情,却被白衣女打断:“我觉得她才是山贼幕后的首领,应该也能换得赏金。”
“可,可朝廷直说匪首是仇雁,其他人”唐馨儿似非常愧疚,不住想替摇光乞命,但摇光已觉得自己难逃一死,怕唐馨儿再说下去会惹祸上身。
“唐小姐不要说了!我就是落霞寨真正的主人,其她人都是我的棋子,这些人的死都可由我来负责!”摇光瘫坐在石地上,努力抑制着身体的抖动。
“你叫瑾?我败给你,自无话可说。瑾姑娘若只求银两,便取我首级找六扇门,凭我犯下的屡屡罪行,定能换取厚赏。”
见白衣女轻轻点头,认可自己的说法,摇光的声音渐变哀沉:“但请姑娘放过其他人,她们也不过二八上下,懵懂无知,听我命令行事而已。我死即让她们自由,重做良人,可好?求求你!”
摇光想磕头求她,但麻木且红肿的右腿让她动弹不得,只得以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着白衣女,红颜难逃薄命,却也凄美动人。
换作他人会忍不住动容,但白衣女仅是淡淡道:“也好,这样方便些。”
“多谢!”摇光闭上眼睛,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她看向姐妹们道:“他们已饶你等性命,我最后命令你们收拾东西,离开山寨!快!”这白衣女子太过恐怖,若真想出手,姐妹们怕无一幸免。
那北斗的秘密就会被人知晓了!
“是,摇光姐,你要保重!”众姐妹悲切答应,洒泪告别。
“瑾姑娘,要不我们留她一命,活着带回六扇门,交给朝廷处置。这样会更让朝廷满意。”唐馨儿提议道,那张昊也表示赞同:“这女贼看着不比唐小姐大上两岁,但犯下的罪孽可不小。这样的女贼,杀了,就太可惜了!”
摇光闻言,当即提起蛇信剑横在自己脖颈上。
即便知道唐馨儿是出于善意,她也不得不严厉回绝。
“我一个女子被抓进六扇门,怕不是要我受尽酷刑折辱,生不如死。不如我自己了断!”摇光身体颤抖,虽然下定决心赴死,但她正值韶华之年,有太多心愿未了,怎甘心芳华早逝。
我本会成为逸王殿下的妻子,或许还能成为大周的皇后,协助师傅完成复国大业,报答师傅的养育教导之恩。
还有本是莫逆之交,现在却恨她一辈子的师妹。
若可以,她真想得到对方原谅,无论去做什么?
还有,还有许多的风景我想去看!
摇光紧闭双眼,睫毛轻颤,柳眉拧成一束。
当蛇信剑触碰到皮肉传来微痛,鼻子兀地发酸,近乎要崩溃大哭。
摇光想有尊严地死去,却迟迟下不了手,直到一缕白缎从剑刃的缝隙间划过,贴在她的肌肤上,如云似水,极为轻柔舒适,好像让人躺在她怀里。
摇光睁开眼睛,看向白衣女,丢下蛇信剑道:“还是让瑾姑娘帮我吧!”
“这样最好,不会流血!”白衣女幽幽答道。
不会流血,是因为动作很快吗?摇光不明白,但也不再去想,她昂起下颏,素面朝天,看向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是如此的美丽。
能在落霞寨中观赏最后一次夏日晚霞,也足够了。摇光抿紧的嘴角舒展开一丝笑意。师傅你的养育教导之恩,轻尘只有来世再报了。
“快,快点!”摇光皱皱鼻子,怕泪水再流淌出来。
只觉颈间舒适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如温泉泡身般轻松,远处青山也颠倒过来,落进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
第8章 白鬼走尸,诡念如潮
夜已深,四面青翠的山峦化为庞大的黑色剪影,身后高耸的关隘像巨浪倾覆压来,新月被淹没在后,世间唯一的光亮来自神秘女子身上散发清辉的白衣。
她静立在原地,右手中提着两个包裹,脚下是失去嫀首的摇光,断首处和仇雁一样被一层白雾遮盖,没有挣扎和流血,娉婷婀娜的身体柔软地歪倒在那儿,如熟睡一般美丽安详。
眼见摇光和仇雁皆被这个神秘恐怖的女人杀死,唐馨儿面色惨白,不敢再看那白衣一眼,心中忐忑不安,不敢稍有异动。
时间凝滞般缓慢流逝,连山风的呼啸和溪水的流响都变得寂静无声。
只听白衣女子的吩咐:“她的裤袜,我,我可以带走吗?”
“什么?”唐馨儿目光垂在摇光笔挺横陈的两条薄丝长腿上,一时难以理解。
不过只要是她说的照办便是,唐馨儿一拍张昊的肩膀,吓得他一个激灵:“张昊,没听见吗?去把她的裤袜给瑾姑娘!”
“我?”张昊满脸抗拒,但在目光移向女尸的刹那,又利落地点头。
“知道了,我帮仙子去取。”张昊的行动同言语一般利落,直接将手放在摇光曲线修长的腿上。
“滚啦!”唐馨儿从背后推了张昊一把,粉面含煞。“你扶起她!”
“哦好!”张昊讪笑着爬开,从后抱起摇光的纤腰。
唐馨儿半蹲下身,将手探进水蓝色的燕尾裙下,惊异地发现这丝裤腰线很低,仅到臀沿,若非此丝料弹性极佳,裹着身体,换作他物走路也要不慎坠到腿间,惹人耻笑。
不知是偷工减料,还是汉州人的情趣,但给那小贼来,定要做出什么下贱的事!
唐馨儿冷哼一声,顺畅地将带着油亮细滑的薄裤袜腿从臀沿拉到脚下,捧在手中轻若鸿羽,浑若无物。
“瑾姑娘!”唐馨儿将此物递给白衣女。对方伸出一只玉润冰清的手接过,收入白袖中。
“多谢,我们一同下山?”
白衣女的声音似不是威胁,唐馨儿不敢正视她,咬咬牙回绝道:“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就在这山寨过夜了,瑾姑娘若要下山请自便吧!”
“好。”
闻言,唐馨儿猛地回首,刹那间白影即如星光飘散,消失无踪。
群山一片静谧,只有孤男寡女两人看着对方的轮廓,张昊道:“我,我看她,她似乎会飞的,为什么不跟她一起下山。”
“你看见她会飞,知道她是人是鬼吗?是带你飞到山下,还是从地缝钻进去直通地府!本小姐今世过得这么好,可不想早投胎呢?”唐馨儿厉声回驳道,释放着所有的恐惧和愧疚。
张昊嗫嚅道:“那,那我们怎么办?还有这女贼的尸体,是不是也能换些赏金?”
“你疯啦!六扇门要的是首级,有种就你肩扛她走十里山路。”
“开玩笑的,不如我们就地把她埋了吧。这寨子属于她,我看山清水秀的,也算做了个好事!”张昊提议。
“嗯,先找个地方休息。你我待在一起轮着守夜,免得山贼折回来谋害你我”唐馨儿心中不觉得还有人会留在这寨子内,任谁看到白衣女都会早些跑掉吧,何况唐馨儿记得父亲说这寨子有个通向外界的密道,她们应该都是从密道撤走了。
张昊抬着肩膀,唐馨儿拉着脚踝,两人借着点点星光,将女尸一路抬进最大的庐舍内。
这里果然有很多日用品,唐馨儿在入门的桌边找到了火烛和火石,接连点了八根,摆在如宴席使用的长桌上,照亮了整间庐舍。
摇光和一群少女居住的地方想必也不会太差。
这庐舍宽敞整洁,墙柱上挂着许多璎珞流苏,四角还有粉色瓷器作为装饰,让唐馨儿不禁感慨北斗背后雄厚的实力,深山里的寨子都装饰得如此精致。
“唐小姐,快看,简直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犒赏!”张昊寻个椅子,将女尸摆上,便手指满桌的瓜果菜肴和十几副碟筷喜不自胜。
黄桃绿瓜切瓣摆在盘间,三足鼎内还有绿素炖肉,鼎下摆了油灯,点灯热菜即是一顿热乎美味。
唐馨儿晨兴而起,连走一日山路又大战一场,又只吃了干粮和少许果蔬,自是人困体乏,饥肠辘辘,此时如何不口齿生津。
然而摇光尸身落在椅上,让唐馨儿不禁联想自己和摇光各坐主客,和众女子共渡裙幄之宴的欢庆场面,便觉肠胃一阵翻涌,再无了胃口。
“分明是山贼们的庆功宴,现在这女贼坐着可没有头吃了。本,本小姐才不屑吃她们的剩食。”
“那在下是个卑贱之人,先替唐小姐试试有毒没毒了。”说完,张昊点了油灯,拿起瓜果大快朵颐起来。“呜,好甜,这瓜真甜!”
“闭嘴吃你的吧!”唐馨儿只想把他的嘴撕开,别过头去,瞥见放置在主座上的一个系着红带的精制粉盒。
将之拆开,只见里面有三小阁,左侧折叠着黑、白、肉色的三条丝质长袜,中间隔间最宽是一件樱桃红的长裙,右侧摆放着则是一盒透着淡淡花香的脂粉,看似都是汉州流行的产物,价值不菲,或许还不易购得。
一见便知此是摇光留给她的礼物,唐馨儿将盒子翻了个底朝天,没看到什么留言寄语才松了口气。
“唐,咕噜咕噜,这是那女贼的东西。”张昊咽下嘴中食物,盯着被唐馨儿翻出来的东西两眼放光。
“怎么,女儿家的东西你也想要?”唐馨儿声音愤怒,难压胸中郁闷。
“诶嘿嘿,这东西看着名贵,若卖给玄武城内的豪门千金,可不比那仇雁的脑袋差。”张昊擦擦手就要来拿。
唐馨儿心底只想说这都是送给自己的,但话到嘴边变成:“见财眼看,想要都给你。唐门可从不收贼人赃物!”对,唐门不收赃物!
唐馨儿把自己本想试穿的丝袜团在一起丢给张昊,那小子慌慌张张接过,差点就让衣物掉进食盘里。
这时油灯已将鼎中食物热透,溢出滚滚肉香,诱使肚子咕噜噜地一阵乱叫。
唐馨儿不由两颊羞红,骂道:“你吃那么多,肚子还叫这么响,听得本小姐都饿了!”
张昊对她的无理取闹只是嘿嘿一笑:“走一天路,实在饿极。唐小姐你看这三条丝袜可不比不上那女贼身上穿的,指尖都能勾丝呢。女贼身上的丝滑如脂,瞧她能在地上滑得那般快,多半是因为此物,当真是至宝。难怪连,诶我想说什么来着?”
唐馨儿不理会张昊的自说自话,去鼎内夹取肉食,尝了口不禁赞道:“真香!”
这小子吃了许久也不见有事,定是没毒。
唉怎会有毒,真本就是欢迎我的晚宴。
唐馨儿见张昊仔细地叠好衣物放入礼盒,没注意她便狠吃了几大口,感觉油腻又品尝起清甜的瓜果。
填补食物后,唐馨儿坐到摇光身边,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 ,那玉手冰凉,掌心仍有余温。
回想和摇光从初见到诀别两日间的点滴,她对摇光这个心思细腻又狡黠的女人颇有好感,心中不免哀悼:“谢谢你的款待和礼物。那白衣女真不是我的错,她出现前我真的一点都记不起她,真的。那个女人处处透着诡异。其他事,我都照你说的做了,没有过错!”
两人握着的手隐匿在燕尾裙下,贴着女尸陈放的大腿。唐馨儿记起仇雁差点杀了自己,就像一堵墙将贴近的二女隔开。
说起错来,倒是你安排的仇雁害我差点死掉。
幸亏有她我才得救,这也算因果报应吧。
想到这,唐馨儿手指用力捏了一把摇光的大腿,只觉肉质弹软,丝毫没有尸体该有的僵硬。
她会不会还活着?
唐馨儿大感惊奇,但见那断颈处一片白蒙蒙的,又打消这等荒诞念头。
深更半夜的留摇光在屋内太过惊悚,我非她亲眷,也没守灵的义务,该让她快点入土为安。
唐馨儿的眸子扫向刚将礼盒恢复如初的张昊,暗道这小子手还挺巧,叫他再挖个漂亮的坟也不在话下,正好也支开他。
“张昊,你现在吃饱了吧。”唐馨儿开口。
“不知唐小姐有何吩咐?”
“此地就你我两人,而逃匪少说也有六七人。不去巡查一圈,我便不能安生过夜。”唐馨儿自认机智地编了个理由。
“那我和唐小姐同去。”张昊脱口道。
“少来,还有别的事要你做。我不愿意和尸体过夜,怪渗人的。你不是说要做好事么,快去把这女贼尸身埋了吧。去我们来过的那边,不会有山贼的。”唐馨儿颐指气使道,不容他反驳。
“这,好嘞好嘞。”张昊犹豫一下,又立马喜笑颜开,谁见都知道他又起了坏念头。
“你找地挖坑埋了就是,然后给我快些回来,本小姐巡视完定去找你。事先说好,若见你做什么下流之事,别怪本小姐下手狠辣,只因这江湖可容不得龌龊卑鄙之人。”唐馨儿粉面含煞,手指了指张昊裆下。
说完也不理睬他的保证,拿起一盏烛台,出门而去。
她走得风风火火,寻到爹爹的东西就折返,量那小子也不敢多放肆。
粉裙少女孤零零地走进陌生的山寨之中,周边群山遍野,隐有兽鸣莺啼之声,颇为渗人。
唐馨儿和张昊相背而行,远离灯火通明的卢舍后便有些不安,后悔没让那小子陪自己来。
这事本不打紧的,他来还多了一人可信见证。
事已至此,唐馨儿越发小心,她根据仇雁的态度,难保其他女贼不会做出替摇光的报仇举动。
摇光的死又不怪我,别来找我,寻那白衣女去!
唐馨儿举着机关手弩提防左右,摸到爹爹曾住过的房间,透过微弱的烛光在床榻下寻到机关暗格。
父女技艺相传,就如藏谜游戏般,唐馨儿很快破解了机关的秘密,在暗格中找到唐家门主留下之物。
唐馨儿取出一个公文包,里面是一叠偏黄图纸,张开一角便窥见灵机堂的印章,上面写着的‘灵机堂汉州分部司空晓’几个大字。
这司空晓号称偃师,是灵机堂的核心人物,深受朝廷重用。灵机堂分部的工程必须由此人盖印才可启动,此印章即是灵机堂权力的象征。
“想不到北斗连这都能弄来,不知背后是何等人物在撑腰,可惜爹爹不肯说。”唐馨儿俏皮地吐吐舌头,阴恻恻地笑了:“只要把此物交给表姐,定够那帮死吃朝廷饭的喝一壶了。现在还有风信居能帮忙,也不怕这消息被淹掉。”比起保住落霞寨,有机会打击唐门的对头灵机堂足让唐馨儿兴奋不已,全没注意到映在图纸上的烛光白了几分。
唐馨儿将灵机堂勾结落霞寨的证据放回公文包,方后退一步便陷入一团软糯之中,白影飘飘,似被云团包裹。
“啊啊!”见到此熟悉之物,唐馨儿吓得跳了起来,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恨不得再钻到床下。“你,你,你是人是鬼?”
“鬼?唐小姐是说我是飘散在世间的鬼魂吗?”无声无息出现的白衣女幽幽道:“我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是因为变成鬼了吗?”
“你,你想做什么?”唐馨儿倒不关心她究竟是什么,深怕白衣女听见她刚才的话,将她视为山贼,一并砍了头,拿去领赏。
“我下山到镇中,见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岳捕头又身死,我不知该去何处领赏金,便回来问你”
唐馨儿看她还拎着两个白袋子,又没有怀疑自己的意思,已松了口气。
这女人看着神秘莫测,说话却有些纯傻,她说自己不到半个时辰不到便来回走了常人一日的山路,当真会飞不成。
“瑾姑娘可直去玄武城的六扇门衙署寻岳昭仪的上司领赏,衙署一般五更后解除宵禁便开了。”
“多谢告知,那我走了,你保重!”白衣女得到答案,也没有停留的意思,转身便消失在门外。
二度告别,让唐馨儿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总有些后怕。
她现在未听懂我方才之言,若以后明白,会不会再来找我,我可不想再见到这难缠又诡异的女人了。
但她来了,就让她背个黑锅!唐馨儿心念一动,拿火烛点燃屋内的床榻和帘子,让山木搭建的房屋很快燃烧起来,决不能留下一点唐门的痕迹。
见火苗窜上房梁燃到棚顶,唐馨儿才转身离去,正走到庐舍大门,便被一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不是张昊又是谁?
“喂,你慌慌张张地见鬼了不成?”
“对,就是见鬼了!”张昊上气不接下气地讲。见他灰头土面,满手污泥,慌张的神态不似作假。
唐馨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以为白衣女又去找了张昊,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可是那白衣女鬼?”
“不,不是!”张昊连忙摆手道:“是,是那女贼!她诈尸了!”
“什么?”唐馨儿不由瞪大眼睛。
无头的摇光体温犹存,关节柔软,皮肤也嫩滑如生前,的确不像是死人。
“莫非是那白衣女,她刚才来找我了!是她杀了女贼,恐怕……”
“啊,你是说,是她复活了女贼?这简直天方夜谭!”张昊摆摆手,完全无法相信。“唐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前面山坡上。”
“去见鬼吗!”唐馨儿怒斥,她本就怕得不行,这小子还想吓她。
但这下连摇光的尸体都没了,那摇光口中的师傅不知该如何追究此事,换做唐馨儿定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唐馨儿本想让张昊去流经的山寨山溪里洗把脸,但张昊死活不肯,定要天亮再去,两人只好回到庐舍,天亮前都不敢出去了。
“喂,给你看样东西!”唐馨儿从公文包里掏出黄色图纸,摊开在桌子上,图纸之大足占了半张长桌,此外还有零星的机关器具建造图。
“手脏,别碰!”唐馨儿拍了下张昊的手腕,让他别用脏手碰阵图,自己倒目不转睛地欣赏起爹爹的杰作来。
即便从未见过这机关的全貌,有过预估,但当唐馨儿见到内部构造设计时,仍不免惊叹其复杂和巧妙。
其和山体地砖严密融合连接在一起,任你全副铠甲,还是武功盖世怕都不可能闯过此阵。
唐馨儿迫切地想和外人夸赞唐门的技艺,若岳昭仪还在,唐门定能得到朝廷赏识,也成为朝廷供奉的大门派。
可惜爹爹做了相反的选择,不得不韬光养晦,让唐家大小姐听到最令人愤慨的赞叹:“司空晓印,离武六年三月!这竟是灵机堂的手笔,难怪此阵如此奇诡庞大,实在令人叹服!”张昊这个外门汉比唐馨儿浏览快上许多,扫视一遍后发出感慨。
“哼,灵机堂受大周厚待,竟然也勾结山贼,何况这根本不像是普通山贼,更似叛党逆贼。”唐馨儿咬着牙道。
“这的确让人费解啊!”张昊揉揉鼻子,又盯着那印章和日期标注看,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喂,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唐馨儿质问道。
“没,但想问唐小姐从哪得的这些图纸。”张昊少见板着脸问道。
唐馨儿没与他对视,埋头看图道:“就是那间起火的房子,刚才白衣女来,把我赶出来,又烧了房子。真是古怪!”
“是啊,这么多古怪,叫我怎么下笔哦,头大了!”张昊敲敲脑袋,做苦思状。
“我告诉你,我今天出丑的事你敢宣扬出去,本小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扒了你的皮!”唐馨儿揪起张昊的耳朵,郑重警告。
张昊疼得呲牙裂嘴,又不敢拿脏手反抗惹怒大小姐,只得哀求讨饶:“疼疼,打死我也不敢的!我只写唐小姐打破机关阵,神秘女子自告奋勇,连斩二女贼。”
“白衣女的事你也少将,她身上处处透着诡异。何况目击者就我们两个,你写出来没人信,可别想让我帮你作证!”唐馨儿留这小子一命本是要他帮忙写自己的侠女传记。
但自己和仇雁相斗出丑不说,白衣女还抢走了一切风头,全给这小子看到了。
现在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
“好好,那唐小姐让我怎么写!”
见他对自己百依百顺,不禁又念起这小子的甜言蜜语。
唐馨儿想杀他的念头渐渐消了去,松开他耳朵道:“休要写了!本小姐才不爱这些虚名。六扇门若来盘问,你也不许讲!”
张昊拿肩膀蹭着耳朵,苦着脸道:“我的大小姐,我把事情都推到白衣女身上好不好,让六扇门找她盘问去。”
“算你聪明,但这件事你我必须要给六扇门,给天下武林说清楚!”唐馨儿手指桌面的图纸,一字一顿道:“我们要为岳姐和众武豪侠们的死讨一个公道!”
第9章 云起雪落,江南剑踪
烈日高悬,天空如蓝,滚滚长江水色如玉,三艘穿行的商船已到长江中下游。
这是百里初晴第一次乘船,还是在如此汹涌不息的浪涛上日奔夜行,她站在船舷旁,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感受着波涛翻滚下的颠簸,不由心头忐忑。
烈日高悬,天空如蓝,滚滚江水如墨如玉,泛着粼粼波光,江南的风景如画卷般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桂花樟树瑟瑟轻语,麋鹿漫步岸边呦呦低鸣,碎石沙滩洁白发亮,如同涂抹过的明粉,还有群鸭乘浪在浅滩戏水觅食,每个飘飘而过的瞬间都仿佛在为这幅江南画作增添几分灵动的气息。
她的目光随着岸边的景色游弋,心中被这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深深吸引。比起天山的冷峻与死寂,这里的一切显得如此生动,如此鲜活。
“真美啊……”百里初晴轻声自语,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眼前的画面如此迷人,似乎要将她的所有忧虑和不安都一并驱散。
若仅是来江南游玩,那该多好,这也是母亲也见过这样的景色。
尽管她很少提及,不让自己怀有非分之想,老实待在天山,完成血脉的传承。
百里初晴一想到过往之事,神色就黯淡下来,再看向未知而陌生的世界,不知这繁华和美丽的背后蕴藏着怎样的危机与险情,让母亲一去不返。
“都别傻看了,进仓看住货物!”这艘商船的管事站在二层桥楼上叫喊。
原是领头的船突然转向,驶入右岸支流的古淮河中,预示着船队从中州跨江抵达西南晋州。
商船转向时必然引发船舱震动,管事是让无事的船夫和随行的下人前去货仓看守货物。
终于快到了!
百里初晴理了理包头布,跟着甲板上的健壮船夫走到船舱内。
这次运是中州的土产,有香椿,荠菜,芝麻籽等包在一个个透风的麻袋中,固定在货仓内。
这些土菜的各种味道充盈在密闭的空间内,交织成一股呛人的怪味。
有人进来就打了喷嚏,有人不住干咳,百里初晴虽不喜这里潮湿污浊的空气,但暗自运起修习的功法,便没太多不适了。
感受到大船的底板在隆隆震动,仓内叠得一人来高的麻袋也在随之发抖,尽管有几道绳索捆扎,但还是要再加几道保险。
“喂,小丫头,把这个绳子递过去。”百里初晴和在船上讨生活之人并非一路,但听商贾领队讲的规矩,上了船就要听吩咐,有事搭把手,没事就歇着。
“好。”百里初晴乖巧接过粗厚有掌大的麻绳,绕去货堆的另一边,当行走半途,便觉绳子一沉,险些从掌心滑落。
是有人在刻意踩绳子。
百里初晴本可使用内力挣脱,不过此时她仅是轻轻拉了拉示意那皮肤黝黑、满脸胡渣的船夫把脚挪开。
“小丫头,走得这么慢,怕是脚太小没两步就酸了吧。要我给你揉揉不。”船夫脚踩绳子靠近百里初晴,口吐酸味,两撇胡子上挑,笑得暧昧,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的身影。
“不用!”若非在火炉边,百里初晴从未感受过皮肤的灼热,但赤裸裸地面对男子的调戏,她的心还是不免加快跳动。
她想丢下绳子快点跑开,但好在管事的进来解了围。
“喂,都磨叽什么呢,还不快点。”听见管事的声音,船夫当即松开了脚,也有人回应道:“快好了,放心吧管事。”
百里初晴咬咬嘴唇,默然提着绳子送到货堆另一边的老船夫手里。
这人咧嘴朝她笑笑,露出不齐不全的黄黑牙齿:“丫头别生气,这老胡就喜欢开下流玩笑,没别的坏心思。”
“没,没事。”百里初晴垂着头,怯生生地答道。
这船上除她外没有别的女子,饶是百里初晴出傲梅山庄后,便换了身普通的麻布衣,用长巾包裹住头,还以黑灰涂抹了脸,让自己看起来卑微而不起眼,可众人的目光自然多投射在她身上。
随船航行一天一夜间,她听到许多背后谈论她的声音。
有的道她皮肤虽黑,身材却着实不错,五官也比那在领头商船上的戚艳更标致些,颇像他见过大派中的女弟子。
这些话让百里初晴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更不敢多和他们说话了,好在没人真找她麻烦。
航程已至尾声,待商船转舵安然驶入古淮河,就只剩约莫半个多时辰的水路。
船舱内的事忙完,百里初晴和众人都走出令人窒息的船舱,到达甲板上呼吸新鲜的气息。
周边的环境也随之一变,河面收窄,河岸近在咫尺。没了长江急涛助行,商船的速度降了下来,顺着古淮河缓缓漂流。
这时古淮河是玄武城的护城河,沿此河可直达玄武城的前哨堡,商队若想入城,必须停靠在那边接受严格的盘查。
而百里初晴一行因身份皆是伪造,将直接下船绕开这道审查,绕离护城河,从陆路抵达玄武城的西门。
据情报,那边的盘查要宽松许多,不会乱翻旅人的行囊装束。
百里初晴极怕有人翻开自己的包头,那样便是暴露了。
岸边的哨塔屋舍渐渐被茂密的林木掩盖,船上众人也一改悠闲怠惰之色,人人拿起长矛短剑,还有四五个手执长弩的在桥楼上巡察四周。
此般举动是因这段河道有水贼出没过,必须严加警惕,剑宗的两名弟子也是因此才受雇上船做护卫。
百里初晴作为随行丫鬟的身份自是躲在不碍事的地方就行。
她眺望前方的领头船,那船的桥楼就比后面的货船高上一层,专供五洲商会的骨干们起居使用。
百里初晴很快就在桥楼外围的栏杆前发现一身白衣,腰佩长剑的卓均,她装作没看到,不想打扰卓均的巡视工作,可反而是卓均看到她呼唤道:“小雪,我在这!”
“吴公子,您当心呀!江小姐可好?”百里初晴忙走出去,挥起手臂回应道,也提醒他快点去忙,不要做这么惹人注目的事。
吴卓是卓均的假身份,江燕是戚艳的假身份,这两个名字都是傲梅山庄弟子的,百里初晴借用了他们的名节,以假乱真。
“都好!你放心!”卓均的回答不该是对下人的语气,怕惹人起疑,百里初晴不想再同他讲话了。
船上众人手执利器,本是一片肃穆氛围,但听了二人喊话,那爱寻事的船夫便一撮牙花,笑出了声:“小雪?哈哈哈,原来你叫这个名字,你家公子一定是希望你生得再白净些!”
“看得出你家公子挺喜欢你。你们别说若是白粉涂厚点,再梳妆打扮一下就是绝色美人了!”
这引发船夫们的轰然大笑,管事的也没忍住,唾沫和蒜味弥漫在整艘船上,让百里初晴羞得恨不得掉进河中,将脸上黑灰洗尽,真变成小雪再回来。
“你们!”见卓均明白她的意思转身离去,百里初晴一跺脚,快步跑进无人的货仓内,不去理会那些下流玩笑和低俗论调。
很快就过去了,一路上这种事不少发生,百里初晴渐渐习惯,只是她依旧沉默寡言,几乎不与路人交谈。
“好了,好了,大家收拾家伙吧,都去休息,然后该准备搬东西了。”管事的叫喊声传来,外面人头攒动,纷纷放下手中兵器,各自休息去了。
百里初晴也从浑浊的货船里走出,前方已出现玄武城外哨堡的轮廓。
终于上岸了!
百里初晴料定戚艳也是如此想法。
三艘大船首尾相连停在码头上,放下甲板,首先便见商贾首领下船和朝廷的官员交谈,后面即是一脸憔悴的戚艳。
“小姐!”百里初晴也借此快步跑上码头,去搀扶走路摇摇晃晃的主子,将手敷在她的额头上,运起功法,丝丝寒意从掌心渗透而出,帮她去除晕眩恶心。
“可恶,我再也不要坐船了!”戚艳靠着百里初晴站稳,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气色明显变好。
她扫开百里初晴的手,极不愿别人看她笑话。
百里初晴微笑着安慰道:“后面就不必再走水路了,小姐。”
商贾领队和负责监运的官员聊了几句,看得出两人是熟识,谈笑间几句便拿了通行牌,上船检查的官差似乎都成了过场。
接着是卓均和他交谈,也是顺利拿到了一笔报酬。
“师妹,小雪!你们看,方老板大方得很,多给了好多。”卓均拎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走来,年轻俊美的脸上泛起一阵笑意。
“哼,就为了这点银子,我可一天一夜没合眼,还差点……”戚艳脸色难看,不堪回首航行的艰辛。
卓均面色尴尬,思索一会把钱袋子递给戚艳:“师妹你受苦啦,师兄我看着揪心,却没办法。这得来的钱还是给你保管吧!”
“哼,你咋不早把小雪叫来!”戚艳没好气道,手上接过钱袋,系到腰间。
见她怪起自己,百里初晴只好把话题转到重要的事上:“公子,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方掌柜说只要我们不随船进城,随时可以走的,你看我们的马。”卓均手指后面第三艘船,正有下人牵着一匹白马,一匹黑马,还有一匹棕黄杂色的矮骡子走下船来。
“走了!”戚艳见了自己的爱马,当先快步跑去,不得下人搜上,便一步跃上白马,夺过缰绳,那马便听话温驯地向前迈步。
戚艳一甩秀发,将画眉剑系到腰间,雕刻绿柳图案的华丽剑鞘很配她青蓝色的衣裙,转眼间便从江北晕船的旱鸭子摇身一变为英姿飒爽的中州女侠。
周围惊艳的目光,也让戚艳阴沉的脸色变得开朗起来。
“走!”卓均不甘示弱,快步上马,只有百里初晴不好展示武功,只得慢悠悠爬上骡子,检查下骡子背上挑着的行囊,才夹着骡子腹部堪堪跟上。
“等等我!”比起骑马颠簸,百里初晴还是坐船更平稳安逸。
她在傲梅山庄停留半月,除了向父亲,不,该称呼崔庄主,打听情报外,还为了练习马术。
这样就摆脱了马车,可以加快行程,独来独往。
身后的熙熙攘攘的人影渐渐消失,三人很快走到无人的田间小路上。
百里初晴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只有到四下无人的地界,她才能和两名剑宗弟子平等地谈话,她加快追上他们,听见戚艳还在抱怨晕船之事,便提示道:“我听说临江城的船龙骨坚实如钢铁般,要平稳许多。”
“那我们回去时定要找艘临江城造的船!”戚艳强调。
“说起这个,我还听方老板私下讲,临江城的船更大更稳,的确能运送更多的货物,为商会带来利益。但你们猜他说什么?”卓均还模仿起那商贾领队的口气来:“那姓沈的肥妞非和临江城过不去,打死商会购置临江城的船。嘿,我看她在那金子做的夜壶上久坐生痔,连带脑子也长疮了!”
“哈哈,你说的可是那五州商会的会长女财神沈靖菲?”戚艳噗呲笑了出来。
卓均连连点头:“是嘞,我看方掌柜可不待见她,甚至还说他有个朋友贾掌柜,不明不白被人用飞刀暗杀了,凶手至今也没捉到。他说要能捉到此人,查明幕后主使,这五州商会要变天喽。”
百里初晴听着蹙起眉毛:“这都是五州商会内部的隐秘,卓大哥他为何和你说这些!我们有朝廷的任务在身,可不能牵涉进他们商会内的争斗里去。”
“诶,我没想这么多。”卓均挠挠头,报以歉意解释到:“是他问我要不要多赚些钱,他说光这凶手的下落就价值千金。让我在晋州这边看看有没有擅使飞刀的,面貌行踪帮他记下,告诉他必有重赏的。”
“好啊,你瞒着我,接了这么大的生意,若百里妹妹不问,你就要独吞是吧!”戚艳斜了卓均一眼,语气变得严肃:“何况我们有朝廷任务在身,一旦做了就必须立即返回中州,否则就被劫教……所以说你哪有功夫去发大财!”
“没,没。”卓均连忙摆手解释:“是,是他和我说的,我没想答应。”
“哼!你若敢在外大发不义横财,或是拈花惹草的,我可要告诉师傅,看他怎么教训你!”戚艳恶狠狠地瞪了卓均一眼,但话到后半还不忘瞥一眼后边的百里初晴。
拈花惹草是指我吗?
百里初晴觉得戚艳是埋怨自己害她受了车船劳顿之苦,也不知如何辩驳,只好说起前方的行程:“看时辰,我们今天是赶不到西门了,可以沿此路绕过古淮河,到距城四十里外的袁家村暂时歇息一晚。”说着,百里初晴脑海中就浮现出晋州附近的详细地图。
“好!”卓均刚点头同意,戚艳便提出异议:“什么?今晚不能进城吗?我还想找地方沐浴更衣,去小村子里的农户家过夜,怕是要和农民挤在土炕上了。”
听出剑宗女弟子话里的嫌弃。百里初晴只好硬着头皮宽慰道:“或许也没那么糟,江南多是富农,在晋州核心玄武城周边的更应该”
“好啦!”戚艳打断她的话,她身姿本就比百里初晴高挑,骑的白马也比骡子高大,此番居高临下,那冷冽逼人的气势让百里初晴都禁不住感到几分压迫感,当即不敢反驳。
“我只是羡慕仙子和我们同行一路,气不喘,汗不流,肌肤干爽,发丝不乱。反看我一入江南这湿热的天气,立时就汗流浃背,全身腻黏了。”
“对不住,等到了袁家村,我看看有没有能梳洗的地方。”百里初晴眨眨眼睛讨好般道。
“戚师妹,师傅不是说出来都要听百里姑娘的安排。”卓均插嘴道,反而惹怒了刚消火的戚艳。
“哼,我还记得师傅要我好好看着你呢!”戚艳开口便将卓均噎得说不出话,她扫了眼卓均和百里初晴耸耸肩道:“你们两个呀!”说罢,她就一夹马肚走了。
卓均流露歉意道:“唉,我这个师妹,别的都好,就是太骄傲了些,有意冒犯仙子,还请见谅。”
“都说千万别叫我仙子!”百里初晴叹了口气。
“不过没关系,本就是我不情之请,让你们陪我来晋州涉险。我是想让你们更安全地返回剑宗。”
“嗯,仙子的情意,我理会得!”卓均笑道,话未说完便骑马开跑。
百里初晴听出他在调侃,俏皮地一瞪眼,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你还敢叫!”说完,她骑着骡子,欢快地追了上去。
三个人在这片绿油油、如海洋般一望无际的稻田中,仿佛是一阵欢快的风,灵巧地穿梭而过,周围的稻穗也随着他们的轻轻摇摆,仿佛在为年轻侠客们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