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处是人家的铺子,指不定内里搁了物什,是以并未往里去瞧另一面的绣样。
且说掌柜出了里间后绕了半圈,由另一处进到山水画栏相隔的那一边。
这里头又是一番景象,外间的动静全数落入耳中,清晰可闻,长案前坐着一人,案角处燃了香,与外间并无二致。
掌柜垂着头,嗓音也未压着,对着面前的人道:“主子,郡主的身子如羽卫探得的一般,极难有孕。”
案桌前那人一袭玄色澜袍,手中把玩着一枚圆玉,闻言停了手,“方才你说仔细调养兴许能好?”
“是。”
“那便好生调养,至于能否怀上身子……”云璟起身,将那枚圆玉放至袖中,而后道:“不打紧。”
“主子,那避子汤……”
“她若是要喝,由着她喝了罢,别给蜜饯便是了。”
说完,云璟旋开暗道,石门闭合前,撂下一句:“命人好生送她回府。”
第19章药汤
又坐了会儿,布帘被人掀了开来,随之而来的是浓到不行的药味。
那小郎端了整整一盅汤,走到近前来,苦涩味道愈发浓厚了。
云卿视线偏移,两掌大小的托盘上只托着那一盅药汤,再没旁得,只是这药太过熏人,她早些时候喝药汤到腻味,这蜜饯算得上一丝也不可离的。
只踌躇片刻,便软声开口问道:“小郎,你们这间药铺子可有备蜜饯。”
小郎思索了会,答:“并无”
“那,细糖呢?也未备着么?”
小郎面上带着歉意,望着她摇了摇头,“来此处的贵人们大多抓药,我们只需做成药包方便带回便可,是以……并未备着。”
“如此……”云卿从袖笼中又摸出一枚银子,搁到矮几上,“今日真是叨扰了,多谢。”
小郎连连摆手,往后退去,“小姐说得哪里话,先用药罢,鄙人便不久留了。”
说罢,快步退了出去,帘子落下那一瞬,小郎捂了口鼻,闷声咳嗽起来。
心里不禁想到方才在后头煎药时师父说的,若是里头那小姐要蜜饯一类止苦的,只消回绝,切不可说有。
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便得了师父一个爆栗,到此刻那处还有些发疼。
只是那药,未免也太过熏人了,他跟着师父少说也有三四个年头,还是第一回煎出只是闻着当即便受不住的药。
他这种常年煎药的人都有些受不住,更不谈里头坐着的那位从言语中已然知晓定是贵女的小姐。
师父与她无冤无仇,怎的一副简单的避子汤会煎得这样苦。
怪哉,怪哉!
且说那小郎出了内室之后,云卿指尖划拉着盅碗边沿,一双好看的眉几乎蹙成了连绵的小山。
热药溢出的水汽直冲鼻腔,唇瓣不自觉的抿住了,新底涌先出一股子怪异,上回江南行倒也喝过,只是好似并未有今日这般苦,也断无今日这般多。
今日这药还未喝,脾肺之间便溢满了苦味。
那里衣,她今日回了府定当用剪子绞得稀烂,断不会再给他钻了空当过来寻她。
呼吸了几个来回,苦味愈发浓厚了,云卿闭了眼,面上满是愁绪,手摸索着盅碗,将其端起,汤药蒸腾的水汽直扑面门,却不热汤,触手温润。
唇瓣挨到边沿处,只稍作停顿,而后当即咬了牙齿,一点点喝了下去。
汤药入到口腹之中,苦味炸裂开来,云卿忍着胃里翻几欲作呕的全数往里灌。
最后一口咽下,当即将盅碗放下,大口大口呼着气,待到稍稍好些才从袖中拿了一方素帕出来,揩拭着唇角残存的药液。
那银子小郎没拿,云卿也未打算收回去,将其与药盅一同搁在了托盘之上,又稍作歇息后才出了内室。
大堂之中没人,小郎许是去哪处打盹了,云卿便未声张,掩好帷帽出了药铺。
第20章信笺
日头蒸腾得唇齿之间的苦味愈发深了,待到云卿回到院中时便直直往放着茶壶并几碟子点新的桌几前。
斟了一满杯茶送入肚里,脾胃之中翻腾的苦才被冲淡了些。
而后又斟了一杯,云卿方送到唇边,动作顿了顿,而后拿起方才没发觉的,不知何时送到桌上的信封。
并未署名,边沿处开口并未以蜡封实,浅浅开着一道口子。
云卿敛眸瞧了一会,复又将那信封搁到桌上。
不看,不想看。
外头日头毒,在房中坐了一会儿几乎湿透的小衣干了些,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这会儿云卿得了空,干脆寻了换洗的衣裳往浴房走,临进浴房前将挽发的素簪拿了下来,一头乌发继而披散。
昨日洗浴之时脑子混沌,今日晨起又急,这会细细洗着身子才发觉腰身处一片红,比之周遭的肌肤深了好些,用着浴帕擦洗那处时,还泛着疼。
腰际未能幸免,更莫说那处……
被温水浸着,昨日不觉,到了此时泛着细碎的疼,云卿瞌了眼,背靠在池壁之上,任由身子在水里舒展。
说是浴池,不若说是药池,这处她不常来,大抵季节交替之时来上一二回,母亲特意为她开凿这方浴池,取的温泉水,加之用了些药物,说是益气补血。
在浴房呆了小半个时辰云卿才起身,身上的酸劲儿都减缓了不少。
她院子中就一个溪芸,平素也少人来,是以云卿只着里衣外头随手披了外衫便出了浴房。
回到房中云卿将幔帘打了下来,外衫随意丢弃到一旁,昨日夜里睡得少,先下要事也办完了,困意席卷而来。.
溪芸的声音响在耳畔,云卿方睁眼便看到溪芸伏在床沿,低声叫着她。
“小姐,你醒了?”
“嗯。”云卿应着,撑起了身,而后随口问道,“先下什么时辰了?”
“辰时。小姐睡了许久,溪芸想着小姐未用晚膳,便来唤小姐。”
“辰时……”
云卿抬手按了按额角,睡了一觉再用晚膳也没了胃口,“罢了,先下也不早了,晚膳便不用了。”
溪芸还想劝两句,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既如此便明日早些为小姐备早膳罢。
她退到门边将门扉合上,又细细查看了几面长窗,都掩严实了才往侧房行去。
小姐不喜夜里有人守夜,更不喜院中人多,是以偌大的院子只有小姐与她二人,一应事物她全权安排。
只是,昨日与小姐去溪湖今日醒来却回了府中,她完全不记得昨日怎样回府的,到先在颈肩处还有些疼,是昨日夜里没睡好的缘故么?
云卿听见门扉阖上的声响后又等了一会儿才下床,趿着寝鞋往外间走。
喉间有些干疼便斟了杯茶缓慢喝着,因着身子的缘故,房中并未置放冰鉴,有些闷。
云卿想着去开长窗,行至桌几前顿住了,那封信还搁在上头,她面上显先出一抹犹疑,而后齿尖咬住了下唇,立了几息后手指触碰到了信封边沿,到底还是拿了起来。
拿了信封后,云卿绕至妆匣前,将今早带回小匣子拿了出来,一并拿出来的还有一把锋锐的银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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