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明亮笑了笑，举杯和苏南碰了碰，像是两人谈成了一桩生意一样。

苏南嘬着酒，心中一阵狂喜。

米小白！你的愿望，我终于能帮你实现了！

……

喝了酒之后，气氛显得融洽了不少，吕明亮笑道，「没想到你会提这个条件，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帮你救霜儿。」

「呃？」苏南又怔住了，刚刚平静下来的核心肌群，此刻又开始疯狂颤抖开来。

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小老弟，我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包括你和她们俩的关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吕明亮笑的意味深长，拍了拍他肩膀说，「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就没有挖不出来的。」

「……」苏南直愣愣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脑子里像是被他那扎人的目光搅成了一团，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吕明亮微微眯起眼，嘴角一勾说道，「说说你的计划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苏南一听，猛地回过来。

救霜儿是他自己的事！

但一想到对方的黑帮老大身份，还有他自称「没有消息挖不出来」，苏南皱起了眉头，思索道，「你为什么帮我？」

和米小白的变脸速度有的一拼，吕明亮的色突然变得冷峻起来，语气中透着一股严厉和狠劲，「因为我不想看着你送死，这个理由充分吗？」

「……」苏南。

……

……

……

苏南坐在副驾驶，身边开车的是一个长相有些凶的吓人的家伙。

他认可了吕明亮帮助自己的动机，既然希望自己帮他完成系统，那就必须要保证自己活着，合情合理。

苏南也无法否认，有了吕明亮的协助，掌握吴总黑材料的事说不定能够进展的更顺利，于是便将从黄毛阿叔那里听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对方。并表示自己将从黄毛阿叔那里入手，取得吴总杀人证据，以此要挟对方释放霜儿。

于是吕明亮安排得力助手肖法，陪他去找黄毛阿叔。

同一首歌听了一路，苏南不知道歌名，只知道那是一首陈奕迅的老歌。

快到明春西街时，肖法终于打破了沉默，「苏南，你挺有种的。」

「嗯？」苏南一愣。

这家伙怎么连声音听起来都那么吓人。

肖法转过头，用他那双鹰隼般的细目看了看他说，「我说你有种，不是指你有胆量对付吴总这事。」

「……」苏南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是别墅着火那次，你的表现，很男人。」肖法嘴角一勾似笑非笑，「怎么样，耳朵好点了吗？」

「嗯。」苏南点头，脸上感觉有些灼热。

「以后，你可以叫我法哥。」

「哦，法哥……」苏南随口应付，指着前方挂着白色灯箱的巷口说，「诶，前面快到了。」

肖法路边停车，戴好耳麦，又让苏南检查了一下藏在衣服里的麦克风，随后拍拍他肩膀说道，「你自己进去，我在这等你。」

苏南曾经反对在自己身上藏监听设备，但吕明亮表示说，如果要找到确凿证据就不能遗漏任何细节，他需要一手信息。如果让肖法和苏南一起去，对方可能会有所顾忌藏着掖着，苏南被他成功说服了。

「好。」苏南点点头，独自下车朝小巷中走去……

449看不出我以前身材很好吧？

苏南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入成人用品店，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后面躺椅上的中年油腻男——黄毛阿叔。

他正咧着嘴，捧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咿咿吖吖的声音若隐若现。

见有人进门，他抬眼扫了一下，一愣之下就坐直了，「小兄弟，怎么是你呀……」

「黄毛阿叔……你好。」苏南尬笑，目光尽量避免接触他的手机屏幕，那上面是一个女孩正在用跳蛋自慰。

「别见怪，我在了解产品性能……」黄毛阿叔把手机关上，笑得十分和蔼可亲，朝店里抬抬下巴问，「今天想要买点什么？随便看。」

苏南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店里没有客人，摇摇头说，「……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喔？」黄毛阿叔一愣，笑问道，「你找我有事？」

「嗯。」苏南沉了口气，点点头说，「对不起，我还没介绍过，我姓苏，苏州的苏，单名苏南。」

「苏南……」黄毛阿叔沉吟半晌，「那我就叫你苏小弟吧，呵呵……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苏南答道，「我想问一下，关于十五年前的事。」

「……」黄毛阿叔的笑容凝固了，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退去，一双有些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南，目光中满是疑惑和紧张，一眨不眨。

苏南见状立刻解释道，「因为我需要证据，只有这样我才能把霜儿救出来……你说过要我想办法让她们离开吴卓培。」

「……」黄毛阿叔一动没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只是盯着他眼睛。

苏南顿了顿接着说，「所以我需要更多细节，还有……证词，如果有别的证据那就……」

「——你别说了。」黄毛阿叔突然打断他说，「白费力气！」

「为什么啊？」苏南。

「十五年了，就算有监控也早就擦掉了你懂瓦？」黄毛阿叔摇摇头说，「他当时是派出所的，他不知道删掉证据吗？」

「也许……涉案的部分，他们会留底……」

「你能进公安网？」黄毛阿叔凝眉抬眼，盯向苏南问。

公安网是公安系统的专用网络，与老百姓所使用的互联网是互相隔离的。

「呃……办法总比困难多，」苏南眼珠子乱转，思索着回答，但越说感觉越没底气，「前阵子他们的案件数据不是还被黑客偷出去卖了嘛，只要想进去总有办法的。」

黄毛阿冷冷一笑，眼和语气中带出了一丝轻蔑，「呵……你想用十五年前的事来威胁吴卓培？呵呵呵……苏小弟，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经历了人生的重大变故，苏南变得特别容易被激怒，挑衅、轻蔑、嘲笑……都会让他变得暴躁，哪怕是吕明亮这样的人物，他也敢跳起来朝对方吼。

黄毛阿叔的轻蔑情，自然也成功把他给引爆了，苏南举起缠着纱布的右手，咬着后槽牙恨恨说道，「黄毛阿叔，你看这个。」

「哦，上次我就看到了，」黄毛阿叔看了看他缺失的手指说，「怎么？是他干的？」

「对！而且我还差点被他浇上汽油烧死！」

「哦……」黄毛阿叔收起笑容，抬头望天，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老了，心眼倒是越长越小……吃醋都吃到孩子身上了……哼哼哼……可悲啊……哈哈哈……」

他的笑声，听起来有点儿瘆人，像是嘲讽，也有悲愤，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与绝望。

苏南等他笑完，继续说道，「现在我被他盯上了，早晚是个死，如果我的命能换来霜儿的自由身，那么……」他停顿半秒坚定说道，「我愿意！」

「你不怕死？」黄毛阿叔看他的眼开始发生变化，像是比之前看得更仔细了些。

「我不怕。」

「那么……你想我怎么做？」

「证词，细节。」苏南盯着对方的眼睛。

他需要搜集证据，而黄毛阿叔跟他说过，自己是目击者。在苏南的概念里，如果要威胁吴卓培，就需要人证和物证。

黄毛阿叔就是最好的人证，说必定身在现场的他，还掌握着不为人知的其他证据。

却听黄毛阿叔想了想，回答说，「就靠我的一面之词？」

「不不，我会想办法找到当年的监控。」苏南目光炯炯，就好像他已经找到监控证据似的。

黄毛阿叔一听，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摇着头说，「你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也没什么卵用。」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苏南挑起眉头，语气中带着责怪。

「你晓得瓦，」黄毛阿叔抬眼望向他说，「如果我给你证词，就等于把命给交出去了。」

「嗯？」苏南一怔。

「你还记得……」黄毛阿叔沉思良久，缓缓说道，「他为什么会杀人吗？」

「当然记得，他杀了他老婆的……呃……姘头？」苏南努力回忆着，「好像是她的健身教练。」

「嗯……苏小弟记性不错的……」黄毛阿叔欣慰地笑了，随即眼瞳中沉色一闪，有些秘秘地说道，「你看不出我以前身材很好吧？」

「……」苏南当场愣住了。

450健身教练

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挺着大肚子，穿着一间松松垮垮的白背心，手臂上肥嘟嘟的，看不到一根肌肉线条……

可是他的话却让苏南听得是心惊肉跳。

以前身材很好？难道……

「你猜的没错，」黄毛阿叔看着苏南那副惊诧万分的表情，含笑说道，「我就是那个健身教练，原名叫做方文强，吴卓培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

「！！！」苏南惊得目瞪口呆，只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黄毛阿叔缓了缓，无比沉重地说，「当年他没把我烧死，但是我却连累了不少邻居……哎……」

「……」苏南还是没说话，但眼睛却是越瞪越大。

黄毛阿叔语重心长地接着说，「我也希望那个姓吴的下监牢，但是就算你把证据公诸于世，他还是会没事，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蹲蹲，然后几年以后官复原职……这里面的道道，你懂吧？」

「……」苏南缓缓摇头，脑子一转心头一凛，又立刻点点头。

官官相护，世态炎凉。

「然后，他就会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会再找到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南一眼。

「……」苏南跟随着黄毛阿叔的思路，在心中不停分析他的推测。

很快他就得出了和对方相同的结论：如果把黄毛阿叔作为证人，无异于将他隐藏了十五年的身份暴

露，那么吴卓培就会知道当年的仇人还活着，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黄毛阿叔想了想，接着说道，「但是说不定，他会因为怕麻烦，不想你公布证据，暂时放掉霜儿。等把你做掉，屁股擦干净之后，回过头再把小姑娘抓回去。」

苏南听得心情跌宕起伏，如坠冰窟，感觉黄毛阿叔正把他那仅存的一线希望扑灭。

按照黄毛阿叔最理想的估计，霜儿可以获得短暂的自由，但最终还是难逃囚禁命运。而自己，包括暴露身份的黄毛阿叔则是……直面「被做掉」的结局。

「不过嘛……」黄毛阿叔画风一转，「霜儿可以趁这点自由的时间远走高飞，最好跑到国外去躲起来。」

「……」苏南心中一亮。

没错！这的确是一条出路，但是绝对不能把黄毛阿叔牵扯进来。

只要物证无懈可击，人证不是必须的！这个风险，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黄毛阿叔看向苏南，一脸严肃地说，「如果你决心要这么做……」

「——请等一下。」苏南摆手打断他。

「怎么？你害怕了？」黄毛阿叔嘴角一勾。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了，没这个必要，证词什么的……真的不重要。」

「……」黄毛阿叔凝眉注视着他。

「我会想办法去找监控，一定有办法的，」苏南慌乱解释，「死我一个就够了，我不能让你为了救霜儿送命。」

「苏小弟……」黄毛阿叔恢复了往日和蔼可亲的笑容，平静地说，「我很喜欢霜儿妹妹的，那个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娃娃脸，很可爱……黄毛阿叔这个绰号，就是她先叫出来的。」

「……」苏南不知为何，鼻子突然一阵发酸。

「所以，如果你真的有把握把她……哦对了，还有她姐姐一起救出来，然后马上带着她们远走高飞的话……」

「……」苏南。

黄毛阿叔顿了顿，缓缓说道，「……明天晚上就来找我，让我准备一下该怎么说证词。」

「可是那样你就……」苏南后半句话被哽在了嗓子里，脸都憋红了。

「你是怎么了？你们可以逃跑，我也可以啊！在此地躲了十五年，也该换个地方躲躲了……呵呵呵……」黄毛阿叔笑了，像看孩子一样打量苏南。

「算了，你还是忘了这件事吧。」苏南斩钉截铁，他不能让这个男人冒如此大的风险，他可是在这里隐姓埋名生活了十五年，难道让他这把年纪了再去浪迹天涯？

黄毛阿叔笑笑，无奈摇摇头，取出一张小卡片递给苏南说，「苏小弟，拿好我的名片，你回去仔细想一想，明天中午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决定，我等你。」

「好的，谢谢你，再见。」苏南接过卡片，挥挥手，逃也似的跨出店门。

一切，还是靠自己吧。

……

……

……

苏南坐上肖法的车，摘掉藏在身上的麦克风。

虽然他很清楚，肖法已经听到了他和黄毛阿叔的谈话，但两人都没有再谈论过这件事。

一路听着陈奕迅，苏南如约来到宠物一条街，一走进诊所就看到米小白抱着小狗坐在候诊区。

「哥哥！」女孩眼睛一亮，欢快地蹦了起来。

「小白对不起，我有事来晚了……」苏南把霜儿的事暂放一旁，自从知道了米小白的身世，此时的他心中除了歉意，更多的是心疼。

他看了看女孩怀中蔫了吧唧的小狗说，「辛巴怎么样了？」

「它打架受伤了，是不是好可怜？」米小白抱起小狗，拿脸在它脑袋上蹭。

「呜……」辛巴。

「跟谁打架了？」苏南问。

「你知道的，它是被领养的，总是被兄弟姐妹欺负。」米小白有些失落。

苏南的心更疼了，孤儿米小白，认领了一条孤儿小狗……

但即便是孤儿，只要自己有能力，也可以让他们体验到人世间的温度，无论是辛巴，还是米小白。

「把它带回家养吧。」苏南没怎么多想，脱口而出。

米小白俏丽的小脸变得更失落了，「我妈不让。」

「养在我家。」

「……啊？」女孩眼睛一下瞪得滴流圆，暗含惊喜，泪光闪动说道，「真的吗？是真的吗？」

苏南爱怜地摸摸狗头说，「走吧，我们带它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