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二女一边讲述着,一边将手中的信件交给了莫负。
“哦,既然如此,二位为何不去唤醒他,当面向他辞行呢?”莫负大惑不解道。
“文昭哥哥平时几乎滴酒不沾的,但是昨晚不知何故,喝下太多酒,至今酣睡不醒,正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唤醒他了,免得到时候……”陈婉宁压低声音,低头说道。
“哦,原来如此,二位真是有心了。此留字既已交给我,在下一定转交!”莫负闻言,不禁大为感动,“如若不弃,那就由在下送二位一程如何。”
“如此……有劳傅公子了!”二女也不推脱,轻轻说道。
在她们看来,有个人送行,总归是聊胜于无。
一楼的喧嚣声终于渐渐平息,当护卫头领的头部轻轻探出旋梯,正低声交谈的三人,便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都轻声点!”袁惜若指了指隔壁的房门,做了噤声的手势,向那三、四个搬运行李的护卫说道。
“是!小姐!”护卫们顿时会意过来。
临下楼梯时,二女再次齐齐朝着那扇兀自紧闭的房门回顾了一眼,然后毅然转头,尾随着众人下楼而去。
遥遥跟在后面的莫负没有看清她们的表情,但料想肯定不会太愉悦。
一行人走出大门,客栈的伙计们早就牵着胭脂马,等候多时了。
二女不再迟疑翻身上马,一行人几乎未做多少停留,就哒哒哒离开了萍聚客栈。
莫负则信步跟在她们身后……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莫文昭真的有些混蛋,竟然如此的不解风情。
哒哒哒哒……约莫百米的直道很快走完,接下来就是转角拐弯了。
走在前头的胭脂马突然停顿下来,二女纷纷转头,面露微笑向身后的莫负辞行。
辞行完毕,双眼之中不觉间氤氲起一丝水雾,二女为免被人看破不迭转头。
继而哒哒声再起,众人渐渐没入了转角处。
只剩下形只影单的莫负,呆立原地——
却原来,在很多的人生聚散场合里,感受最落寞的往往并非远行者。远行者尚有众人作伴,一路呼应相伴相随;而送行者却大多茕然孑立形只影单,被落寞地抛在了清冷的月台,与渐起的寒风和朦胧的月色相伴……
也就在那一刻,莫负忽然又有些理解了莫文昭的做法。
那个高高在上看似大大咧咧的少年,或许也正是见多了人世间的别离,所以才淡看一切我行我素的吧。
蓦然间。
“铮崆”一声,悠扬的琴声突然划破冬日的宁静,破空而来。
琴声如行云流水,如梦似幻……赫然竟是俞伯牙的那首——高山流水!
“耶,是文昭哥哥!”陈婉宁大喊一声,高兴得手舞足蹈。
“嗯嗯,是的,是文昭哥哥在给我们送行……”袁惜若亦是无语哽咽。
二女大声呼喊着,激动之下竟是在马背上相拥而泣。
骤闻琴音,心结顿解。
二女不再迟疑,马鞭轻扬,双双驱动胭脂马领着众人,在悠悠琴韵中飞速而去。
这也是人生:从郁郁寡欢到喜极而泣……亦不过,短短一瞬。
琴声袅袅犹在继续,似娓娓而诉却又似云破月明,似成年佳酿醇厚绵长,教人如痴如醉。
即便莫负精通音律,亦是乐道高手,但骤然间闻此雅音,亦是自愧不如。
需要怎样通透的心性,才能弹奏出如此空明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