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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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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看了一眼外面那激烈异常的打斗,平静道:“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出去,移开他们的注意力。我不会武功,出去只会给他们添乱,一旦我出去,他们肯定会分心来保护我,这样拿下他们就轻而易举多了,你这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会上当的。”

墨啟听了,心中便明白,为何榆菲与羽陌都围着她转,虽是单纯善良,但也不是毫无心窍,关键时候,还是挺聪明的。

墨啟眉眼一笑,“我真是小看你了,原以为你会被我的话语刺激出去,不曾想你却看破了我心中所想。”

墨啟又看了一眼那打斗场面,只见那群黑衣人又从原先的五十人变成了二十人,而卧在房屋上的弓箭手也死了十个。

墨啟神情古怪问道:“榆姑娘,你猜猜,他们,谁能赢啊?”

见着榆幽不答,墨啟一拍脑袋,“瞧我这说的,我问榆姑娘,榆姑娘肯定会回答,是羽陌他们能赢了!”

一旁的榆幽见他这自言自语的模样,便在心中将他定义为神经病,变态,榆幽在心中已经将墨啟给骂了个遍,但骂归骂,心中还是担心怀中那昏迷不醒的榆菲和正在打斗的漪鸢他们。

就在榆幽不注意时,墨啟手下施展内力,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榆幽重重往外一推,榆幽一把就飞身出去。她一下浮在空中,与漪鸢撞了个正着,漪鸢看见她,便停了手,心中来不及多想,便下意识的用双手接住了榆幽。双手接住榆幽的漪鸢已停止了战斗,就在这时,好巧不巧,一只利箭因无人抵挡,竟活生生刺在漪鸢胸口。

“嗯啊!”漪鸢闷哼一声,胸口鲜血不断涌出。

“姐姐!”榆幽大喊一声,顿时心中一痛。

随着漪鸢渐渐往下沉,千颜也顾不得与众人打斗,他飞身过去,在空中接住榆幽和漪鸢,他一手搂住漪鸢,一手与利箭对抗,而漪鸢也抓着榆幽。就这样,三人渐渐落下。

可利箭太多,千颜一手对抗利箭,再加上还带着漪鸢和榆幽,行动不便。然而利箭还未停止,从四面八方发射而来,一波接着一波,千颜无法,只能用身子为两人挡箭,几十支箭毫不留情的射在千颜身上,千颜后背顿时被扎成了刺猬。

只听见“碰”的一声,由于榆幽和千颜两人的重量都集中在漪鸢身上。漪鸢像一个千斤重的物件,重重摔在地上。而在这时,她双手护在身前的,依旧是榆幽。而千颜却是双手撑在漪鸢身侧,榆幽从她身上下来,而他们两人却是四目深情相对,漪鸢眼中流着泪,嘴角流着血,心中却疼痛不已,这种痛不是因为自己受伤,而是,她在心疼,心疼面前的这个傻子,居然为了她,可以做到以身挡箭!

漪鸢的眼神中充满了后悔,他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珍惜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对他的情谊,为什么不早一点认清自己?

漪鸢眼泪哗哗而下,千颜看着她,一脸心疼,此时的他好似感觉不到痛,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个心爱的女子,千颜哽咽着,又抬手将漪鸢眼角的泪水轻轻抹去。

“为,为什么?”漪鸢每说一句话,胸口的疼痛就加强一分,痛到她不由紧紧皱眉,但还是强忍。

千颜强忍着伤,他的手慢慢爬到漪鸢的手上。艰难的插入她的手缝中,十指相扣,千颜心中已然觉得幸福。他缓缓开口,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沙哑的声音解释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鸢儿,我说过,你的这只手,我既然握住了,就再也不会松开了!”

说完这一句,两人才渐渐笑了起来,这笑似两人出自内心的笑,似他们认清了彼此情谊后,而感到幸福的笑。

漪鸢缓缓伸手,抚摸千颜那张痛到苍白的脸,千颜的脸蛋光滑柔嫩,只叫漪鸢抚摸一下,便爱不释手。如果可以,她好想一辈子抚摸着他的脸,可是,没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双眼紧紧看着千颜,仿佛在说,面前的这个人可真傻啊!

傻到可以为我放弃一切!

傻到可以为我以身挡箭!

傻到可以为我丢弃性命!

……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么傻呢?

有一个爱自己的人,自己却一直不珍惜,反而要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为那人苦苦执着这么久,到最后,失去心爱之人,才知道后悔!

只可惜,千金难买后悔药!事到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千颜,你这么爱我,可我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次次拒绝你的好意,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两人相互看着,眼中好似只有彼此,好似已到了幻看幻听的境地。人都说,人死之前,会出现幻觉,而千颜和漪鸢仿佛看到世外桃林,仿佛他们已经牵手,在这片桃林中幸福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他们好似忘记了人世的喧嚣嘈杂,江湖的尔虞我诈,还有此刻全身的遍体鳞伤,他们俩已将现场所发生的一切全部自动屏蔽。

渐渐的,漪鸢抬头,轻轻吻起了千颜的唇瓣,辗转摩擦。千颜的唇本就单薄红润,再加上还沾了鲜血,就更加红的艳丽。漪鸢含住千颜的唇时,似含住了一颗治愈伤痛的糖一般,入口甜蜜的味道,让她逐渐遗忘身体被利箭贯穿的疼痛。

千颜和漪鸢的这一吻意味深长,这一吻缠绵良久,这一吻似吻遍今生今世也觉不够……

空中吹起了冷风,寒风刺骨,天上又是一阵乌云密布,见这样子,又要下雨了。屋顶上,弓箭手的箭也已全部对准了羽陌,做好了万箭齐发的准备。不过好在,羽陌没有受伤,还能撑得住,榆幽的目光落在漪鸢和千颜身上,只见千颜躺在漪鸢身上,两人闭眼没有了动静。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了那里,空中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打湿了榆幽的衣服,也打湿了在场所有人的衣服。榆幽的脸上被雨水淋湿,泪和雨混合一起滴落下来,这场雨将榆幽的身上浸湿的冰凉,更将榆幽的心也打湿到冰凉。

她不禁开始想,她真是一个祸害啊!所有与她沾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老天爷,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只她不死呢!

越想越伤心,越想心越痛。她把这种疼痛毫无掩饰的哭了出来,这是一场出自内心的号啕大哭,这是一场撕心裂肺的仰天长啸,她似在与天诉说着她的不公,诉说着她心里的痛!

在诉说的同时,她又在责怪,责怪她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她的到来就是要给众人带来灾难吗?

小的时候,父母因她枉死,现在,她又害了榆菲,还将千颜与漪鸢害死了。

老天啊,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老天爷似是听到了她心中的不平,中雨转为倾盆大雨,一时间,空中风雨交加,天上电闪雷鸣。

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墨啟见了,便施展轻功,纵身一跃,一掌快速向瘫坐在地上的榆幽打去,榆幽见这一掌不偏不倚的直指自己,她的嘴角露出一丝释怀的笑意,她轻闭双眼,不躲不避的想硬生生挨下这掌。

她心中已然平静,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一切,都该结束了!

“碰”的一声,榆幽竟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她缓缓睁眼,瞳孔突然放大,似看到了可怕的东西一般,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倒吸凉气。

只见羽陌挡在她身前,替她接下这一掌。而墨啟的手竟然穿过了他的腹部,然后,毫不犹豫的抽了出来,他的腹部处出现一个窟窿,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衣服和血肉都黏在了一起。而就在墨啟抽出手的时候,大量的鲜血一下喷涌而出,沾到榆幽的脸上,将榆幽那张惨白的脸染成一片血红,而羽陌也抖着身子颤颤巍巍的倒在榆幽的怀中。倒在榆幽怀中只需要短短一瞬的时间,可看着他倒下的过程,却显得漫长又煎熬。羽陌脸色顿时一片苍白,嘴角与胸口的血源源不断,那张脸已痛到扭曲变形,可他还是双手紧紧抓住榆幽的衣服,手指一颤一颤的,颤巍巍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幽,幽儿,好,好好活着,榆,榆菲,还,还等着你,照顾呢!”

他看着榆幽,脸上笑意欣然。他心中很平静,没有怨恨,没有后悔,没有任何情绪。此时的他只觉得,此刻是他最轻松的时候,终于,他能将身上的重担全都卸了下来。他终于能好好歇一歇了。

榆幽不喜欢他,他也能走的了无牵挂!

只是这种死法,榆幽会不会记他一辈子呢?

羽陌心中阵阵感叹,唉,不重要了!我都已经死了,斯人已逝,记不记得都不重要了。

语毕,羽陌的手指松了榆幽的衣服,人也闭眼重重的倒在榆幽的身上。

幽儿,我带着我对你全部的爱,承受着必死的伤,才是我最好的结局。幽儿,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了无牵挂的彻底解脱了。

——羽陌

而在羽陌倒下后,所有的攻击停止,所有的黑衣人也都退下了,弓箭手也一动不动的潜伏在屋顶上,等候命令。

羽陌闭眼倒下的那一刻仿佛空气冻结,时间静止,榆幽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静的只能听见自己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她的呼吸一滞一滞,随后,她头脑开始发热,全身开始颤抖不已,她的双手紧紧抱住怀中的羽陌,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她哽咽着,头慢慢低下。无助感,失落感,绝望感,痛苦感,百感交集。羽陌的离世,让她彻底崩溃。

“啊!!!”一声呐喊发泄出来。这声叫喊撕心裂肺,似乎用尽了榆幽全身力气。

这声叫喊阴森凄凉,似要天地与之同悲。而这中间也包含了她的心酸,不甘与斥责上天的不公。

她看着怀中的羽陌,一时间双目失神,呆呆的坐在雨中。她就像一个被伤透了心,已经心死的人,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喜,可她脑海中却似有一幅画面,那是她与羽陌平常在天玄教打闹玩笑的画面。

那时的羽陌还没有造反,他还是榆菲的护法,自己的哥哥!可一转眼,他确死在了自己的怀中。

“哥哥!羽陌哥哥!”榆幽不由得哭着低低的叫了两声,眼中的哭泣让她带有浓厚的鼻音。可由于羽陌已死,所以,没有人回答她。

榆幽脑海中的画面一转,她又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个羽陌执行任务失败了,榆菲想杀他的那天晚上。那晚,是榆幽求情,才让羽陌保住了性命,只在大雨里,跪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只记得那个晚上她还在和羽陌谈笑风生的说天说地,可时间过得太快,快如白驹过隙!一转眼,羽陌便离她而去,死在了她的怀里。

榆幽双手不自觉的摇了摇羽陌那一动不动的尸体,像个傻子一般,口中痴痴念道:“羽陌哥哥,你醒醒!别睡了,羽陌哥哥……”

榆幽一声接着一声,用哭至沙哑的声音,低低念道,中间不曾间断过。大雨还在不停下着,冲洗了她脸上那抹鲜红的血色……

一旁的墨啟见到这样的榆幽,不由得摇头,眼神中对她不知是可怜可叹还是觉得她咎由自取!

他向外走去,淋着雨走到榆幽面前,刚准备一掌结束榆幽的性命时,只听见一个温润的声音阻止道:“住手!”

墨啟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华轩与流怀撑伞走来。墨啟见了,单膝下跪道:“殿下!”

看着雨中被雨水侵湿的榆幽,呆滞木讷的表情,一脸狼狈的模样,华轩心中不免生了几分同情。

现在的榆幽哪还有一点人气,虽然活着,可看这样子,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一个不死不活,有气无力的活死人而已!

“榆菲已是废人,翻不起多大风浪!而所有对我有威胁的人都也死完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榆幽本就无辜,所以,放了他们吧!”华轩平静道

“是,只是,殿下,榆菲还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请殿下允许,容我断了他手脚上的筋脉后,再饶他一条命!”墨啟恭敬的请命道。

“行,留他一条性命便好,反正,我也不想再无辜多造杀孽。”

听到华轩应允的那一刻,那恍如活死人的榆幽一下动了起来,她立刻连摔带爬的移到华轩身边,下跪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不要让榆菲断了筋脉,他武功尽失,对你们已经造不成什么威胁了,我求你,不要在伤害她了……”

榆幽似乎想到什么似的,颤声道:“如果,如果,你们非要断一个人筋脉的话,我求你,断我的筋脉,我愿意用我的筋脉来换他,所以,求求你,放过榆菲吧!”

榆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一个劲的磕头求饶道。天玄教的小主何曾这么狼狈过?何曾这么低三下四的求过人?

唉!这一切真是天命,真是造物弄人!前些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小主,衣食无忧,随心自在,可眨眼功夫,她就从这富裕生活跌入泥潭。

不过现在,榆幽为了救榆菲,她可什么都不顾了!

她只要,榆菲能好好活着!

华轩虽然心中有些动容,可还是冷淡道:“只是断他筋脉而已,又不是要他性命,榆姑娘,不用担心!”

这一句华轩说的轻描淡写,可榆幽听的心惊肉跳。

待华轩说完后,墨啟已回来复命道:“殿下,属下已断了榆菲手筋和脚筋!”

榆幽听后,身子再次一软,跪着的姿势再一次软在地上,她不禁自嘲,自己有什么用啊?到底能有什么用?心爱之人都护不了!这样窝囊的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闭眼,又是一番泪流雨下。

华轩无视榆幽,淡淡道了句,“走吧!”

语毕,他和流怀转身离去,墨啟也是一挥手,所有黑衣人全部撤离,而墨啟也头也不回的离去。

此时,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内便只剩榆幽,榆菲和地上所有人的尸体。榆幽在地上一步一步艰难的爬着,她爬到牢房大门口,看着榆菲手上和脚上满是鲜血,她从自己身上将衣布撕扯下来,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

她庆幸道,还好榆菲昏迷了,不然醒着,肯定会更痛!

他把榆菲的手脚包扎好后,然后将他打横抱起在身上,榆菲虽是身形修长,可全身却很瘦,瘦的随意一动,便能轻易看见他身上的骨头。可即便很瘦弱,榆幽也抱不起一个男子,可今日也不知是为什么,他随随便便一抱,却能抱得动榆菲,可能是因为此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榆菲吧!

风雨交加的天气,榆幽抱着榆菲,一步一步踏在雨地里。

此刻在榆幽的心中,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想榆菲与她能好好活着,好好的在一起,过完下半辈子。

榆幽在脑海中突然想到,她曾与榆菲说过,她想与榆菲隐居乡野,远离江湖,然后,好好的在一起,创建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对,家!榆幽突然在脑海中,想到了回家这个词,她想远离江湖,带他回家!

她看着榆菲那张苍白的脸,嘴中念念道:“榆菲哥哥,我带你回家!幽儿带你回家!”

这句话似一个强大的信念一般,支撑着榆幽。

很快,她与榆菲便走的无影无踪,只剩院中的尸体,在大雨的洗刷下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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