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在冰上窜行,从九入三,由三成一,来到城北处的一汪深深水潭。
当最后一块寒冰瓦解,响声戛然而止,水波荡漾,涟漪触及岸边,那棵千年栗树的最高枝头,冒出嫩嫩的、绿绿的一片新叶。
春日渐暖,砚城里的人与非人,憋了一整个冬季,总算盼到春天,都忙着勤劳走动,买货卖货,往来言笑的打招呼,到处都热闹得很。
只是,不论聊得多快意,来到木府附近时,每张嘴都会不约而同的闭上,深怕有所惊扰。
木府的主人,就是砚城的主人。
历代的木府主人,都很年轻,也都没有名字,男的称为公子,女的称为姑娘。
无论是人或是非人的事情,只要来求木府的主人,没有不能解决的。
现任的主人是个看似十六岁的少女。
但是,前有未有的,木府主人在日前受了伤,重伤。
初冬时听见这个消息,人心惶惶、鬼心慌慌,连妖也惴惴难安。
人与非人送上各种珍贵药物,在木府外排得满满都是,甚至连住在深山里的千年人蔘,也化身为白发老翁,跪在外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求,坚持要躺进药锅里,熬了自个儿给姑娘补身。
好在远近驰名、一言九鼎的马锅头雷刚,很有耐性的把老人家劝住,说姑娘婉拒好意,虽然受了伤,但有专精医术的左手香治疗,大伙儿不必担忧。
为了让姑娘安心休养,人与非人纷纷散去,只敢在心里惦念,连提都不敢再提,深怕多提一句,便会影响姑娘的伤势。
木府外头安静,里头也静谧无声。
梅花开得前所未有的灿烂,不论是单瓣的、重瓣的,月色般的白、少女肌肤般的粉、胭脂般的红,或是嫩叶般的淡绿,都竭尽全力绽放,争抢着要给姑娘看一眼,只求让她赏心悦目。
淡雅的芬芳,染在绸衣上,沁着她的体温。
大多数时候,姑娘都在睡着。
娇小的身躯躺卧在暖暖的床褥中,长长的眼睫覆在看似十六岁,却又不是十六岁的粉颊上,唇色略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