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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第4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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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汐点燃了一柱檀香,轻缓道:“奴婢知道娘子烦心什么,下月初六,便是胧月帝姬周岁的日子了。”

我心中焦烦,也只能是苦笑,“那又如何?我连想在梦中见她一面都是妄想。我这个做母亲的,只能为她多念遍经文祝祷了。”

于是我日日早起晚睡跪在香案前诵经祝祷,只盼望我的胧月身体康健、事事如意。连着好些天甘露寺都格外热闹,我因诵经睡得少,去砍柴时手脚慢了些,回来静白一条抹布甩到我肩上,喝道:“这个时辰才砍了柴回来,一径偷懒去了吧!”

我只是低头不语。

静白瞥我一眼,严厉道:“去,把谨身殿的地擦干净去!”她又嘱咐一众姑子,“都给我醒着点儿,午后皇后娘娘带着宫中各位小主来为公主和皇子祈福,赶紧去把里外都打扫干净了。”

我听得“宫中”二字,不觉如焦雷闪在耳边,心中却有一丝期盼,连忙问:“静白师傅,可有公主和皇子来么?”

静白瞟我一眼,“都是宫里的娘娘们来,你倒还记挂着公主?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连娘娘们绣鞋上的灰尘都望不见。”

一时心慌、困顿,我不愿再听见一言半语,赶紧拾了抹布离开。

谨身殿的地板原本是金砖漫地,乌黑的砖地几可照人,微微一点灰尘印迹便十分明显。我伏在地上,绞干抹布,一下一下用力地擦在砖地上。坚硬光滑的地砖生硬地硌着我的双膝,钻心的疼。背脊弯下,弯的久了,有一点麻痹的酸意逐渐蔓延开来,似蛛网蔓延到整个背脊上,酸酸的发凉。

偶尔几个姑子走过,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怜悯,轻声嘀咕道:“擦地这活儿最折磨人,腰不能直,头不能抬,谨身殿地方又大,几个时辰下来,身子骨都跟散了架似的。到底是静白最会调弄人儿。”

“听说今天是为宫中的公主和皇子祈福。莫愁在宫里还生了个公主呢,祈福也没她的份儿。”

“她是个废黜的贱人,连咱们都不如,还配去祈福!”

众人笑着离开,我伏在地上,心痛伤怀 。我的胧月,她的母亲这样无用,除了祝祷,什么也不能为她做。我所惟一牢牢记得的,是她甫出生时那张小小的通红的脸。佛法精深,谁又能让我见一见我的女儿,让我知道她多高了?穿什么衣裳?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心底空茫茫地无助,我无声地哭泣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有力的手自身后扶起我,我勉强镇定下来,哽咽道:“槿汐,我没有事。”

却是一把温和如暖阳的声音,漫天漫地挥落了蓬勃阳光下来,“没事了。没事了。”

是男子的声音,那样熟悉。我陡然一惊,立刻转头去看,逆光的大殿里,殿外秋日晴灿的阳光为他拂下了一生锦色辉煌。他的掌心那样温暖,那种暖意一点点透过他的皮肤传到我的身上,叫我安定下来。

我几乎没有片刻的思量,随着自己的意愿脱口道:“六王。”

他的回应里有满足的叹息,“是我。”

他扶起我,我清晰地看清他。他的目光明净如天光云影,有如赤子般的清澈和温和。清明简净的脸庞上多了几许上京烟尘里风尘仆仆的坚毅。而他一袭简约青衫,妥帖着修长的身姿,带着杜若淡淡洁净的清香,分毫不染世俗尘埃。我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大暑天饮到一口冰雪,清凉之气沁入心脾。

他柔和道:“我来迟了。”

我掩面,只是摇头,“何时回来的?”

“三日前。”他缓一缓道,简短地道,“皇兄召我回京。”他环顾四周,轻声道:“此处说话不方便,可否借一步。”

跨出谨身殿大门时,金灿灿的阳光无所顾忌地撒了下来,将我扑面裹住。眼前微微一晃,脚步便踉跄了。他扶我扶得及时,托住了我的手臂。我心中微窘,悄然不觉地缩回自己的手,低声道:“多谢。”

不知不觉走得远了,山下有一条大河蜿蜒贯穿而过,水色青青,群山环绕,别有一番开阔风景。有一匹白马正低头在河边嚼着青草,啜饮河水,怡然自得。

我一见之下轻声而笑,“这马必定是王爷的。”

他灿烂一笑,有一点点顽皮的孩子气,道:“娘子如何得知?”

我微笑抚摸着马背,它温驯地舔一舔我的手掌,十分可亲。“因为它那种意态闲闲的样子,与王爷你如出一辙。”我问,“它叫什么名字?”

“御风。”

“是出自《庄子》?”

“是”,玄清大笑,“这匹白马跟随了我六年,把我的坏处学得十足十。”

我摘下一束青草喂到白马嘴边,“是什么坏处?”

他半带微笑的回答:“你对它好,它便听你的话。”

我想一想,蓦地想起与玄清初见时的情形,他因醉酒而被我冷淡,不觉侧头含笑,“我第一次见到王爷时,待你并不好。”

“至少你叫内监把我扶去休息,并没有把我一脚踢入池中。”

我折着细细的草茎,柔软的草茎根部,有洁白如玉的恬净颜色,气味新鲜而青涩。我“扑哧”一笑,“其实当日,我是很想这样做的,只不过碍于礼仪身份而已。”我凝想一想,“这个不算,还有别的坏处么?”

玄清的带一点浅薄的坏笑,眼明亮,“清与御风都爱慕美人”

他的话语让我色黯然,我晓得的,在甘露寺的日子里,我的憔悴日渐明显,容色萎黄,发色黯淡,如帘卷西风后的黄花。然而玄清看我的目光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在意我容颜的萎败。他发觉了我的黯然,凝视着我的双眸,坦荡荡道:“所谓美人,并不以美色为重。若以容貌妍媸来评定美人,实在是浅薄之至了。心慈则貌美,心恶故貌丑。”

我泠然道:“我其实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

他清朗脸孔上的肯定,如十五六的好月色,清澈照到人心上,“可是,你从未主动去害过任何人。”

玄清始终带着的微笑,如脉脉月光,涓涓清流,融融流淌到我的心上。

我轻轻慨叹道:“我因为不曾主动害人而到此地步,你却因帮我甄家上书而被逐至上京。这一年,到底是我们连累了你。”

他只把在上京的一年时光置之于一笑,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在上京,譬如当年去蜀中一样,只是游玩罢了。”

我十分过意不去,“总是因为我甄家的缘故……”

他抬手制止我的话语,从马背上囊袋中取出一卷画轴,道:“两日前我进宫向皇兄谢恩,又拜见了太后,因而见到了一个人,我想你一定很想看看,所以特意画了来,请娘子指教笔法。”

我如实道:“我并不擅长丹青,何来指教笔法呢?”

他将画卷徐徐展开,我的思在一瞬间被画面牢牢吸引住,再移不开半分。画卷上各色秋菊盛开如云霞,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妇含笑赏菊。左边是一位婷婷而立的宫廷贵妇,她肩披浅紫色纱衫,身着紫绿团花的朱色长裙。体态清颐,朱唇隐隐含笑,正是敬妃的模样。她身边立着另一位女子,披铁锈红缎衣,上有深白色的菱形花纹,下着||乳|白色柔绢曳地长裙,髻上只簪一朵红瓣花枝并一支白玉簪子。不是眉庄又是谁?眉庄怀抱一个小小女婴,指着近旁一只白鹤逗她嬉笑,敬妃反掌拈着一朵大红菊花,目光注视着女婴,引她到自己怀里。二人情专注在那女婴身上,无限怜爱。而那女婴则一身俏丽大红的团锦琢花衣衫,脖子中小小一挂长命金锁,足蹬绣花绿鞋,趴在眉庄肩头,憨态可掬,而望向敬妃的眼,也十分依恋。

我因激动而哑声,指着画上女婴道:“这是……”

玄清温然道:“我初见胧月帝姬,便为她画了这幅画像,略尽我这个做皇叔的心意。”

我贪婪地看着画上的胧月,不觉泪如雨下。须臾,我忽地想起一事,问道:“王爷画这幅画,宫中的人可否知晓?” /er/b1o59oc2168178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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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3节:三春晖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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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为谨慎起见,清只是把在太后宫中所见之景在回到王府后如实画下,连沈婕妤与敬妃都不曾知晓。”

我的手指轻轻摩娑着画上的胧月,含泪道:“一年时光,胧月已经这样大了。我几乎不认得她。”

玄清亦含笑,“听闻过几日就是胧月帝姬的周岁生辰,清想娘子是胧月帝姬生母,自然应该长得自己孩子的近况,才能安心。”

他回到京中不过三日,想来琐事繁多,却先就已为我画下胧月的画像,来安慰我这个母亲牵挂不已的心思。我心中感念非常,盈盈福了一福道:“平时偶尔听芳若说起胧月,只字片语总不能详尽晓得她究竟如何。王爷此画,胜过旁人对胧月千言万语的描述。我在此深深谢过王爷厚意。”

我所有的感激与感动,他只以浅淡一语解之,“清十分喜爱胧月,拙笔又还能画上几笔,不若以后每隔两月便画一幅来请娘子品评,不知娘子可愿意?”

玄清此举,不啻于如同我看着胧月逐渐成长,叫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如何会不安慰。心中亦十分感念玄清的悉心妥帖,他为我所做的种种总不说是为了我,只说为他自己,来免去我或许会生的尴尬和不安。

我与他静静伫立河岸,听水波温吞而活泼的流动,有一种细微不可知 的脉脉温情随波而生。

远处飘来的轻柔的歌声,相隔虽远,但歌声清亮,吐字清晰,清清楚楚听得是:

小妹子待情郎呀——恩情深,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歌声越唱越近,那语调还带着小女儿的一点稚气,却十分清朗。我见玄清抿唇听着,缓缓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是被拆穿了心事的小孩子,那笑意里带了一点羞涩,如涟漪般在他好看的唇角轻轻荡漾开来。

我低头,恰见他颀长挺拔的身影,覆上了水光波影中我茕茕而立的孤独倒影。

心口突地一跳,正见不远处一名少女唱着方才的山歌,悠闲划了船桨,一摇三摆地划得近了。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扎一根粗粗的麻花辫子,一双杏仁眼儿滚圆滚圆,一见便让人觉得喜欢。

玄清招呼道:“姑娘,你这船载不载人的?”

摆渡少女的声音干净而甜糯,大声应道:“当然啦!公子要过河吗?”

玄清负手含笑,向我道:“前头的缥缈峰上便是我的别院清凉台,我一月中总有十来日居住在清凉台,如今让这姑娘渡我过去也好。”

我不由问:“那么御风呢?”

他道:“御风老马识途,认得去清凉台的路,待它吃饱喝足,自己会回去的。”

我笑道:“那么,王爷顺风。”

他注目于我,轻声道:“娘子可愿送清一程,顺道看看沿岸湖光山色。”

我微微踟蹰,然而念及他对我的好,终不忍拒绝,轻轻道:“也好。”

于是玄清取过马上的包袱,一跃跃上摆渡女的小船,又拉我上船。那本是很寻常的一个动作,我的手指在接触到他手心的一刹那,只觉得他的手温暖干燥,似乎能感觉到他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搏动。而我的手,却是冰凉潮湿的。

玄清坐在我身边,“我今日见你擦地辛苦不已,每日都要做这样的重活么?”

我摇头,简短道:“是。”

玄清看我的目光打有怜惜意味,“为何不告诉我?为何没有人帮你主持公道,任由人欺负你?”

我低头,情反而平静,“是我自己甘愿的。”我坦然看着他,“身子一旦疲累辛苦,也就再没什么心思记得从前苦楚酸痛了。所以,我情愿自己辛苦些。”

玄清的目光了然中有一些隐忍的疼痛。这样靠得近,我骤然发觉,他的眼睛并不是寻常的黑色,而是浅一些,带了一点点琥珀的温润色泽。

他道:“能于辛苦中获得一刻的平静,也是好的。”日光染上了山水的颜色投射到他面上,有着柔和的线条,他和言道,“此刻一起坐着,越过天空看云、说着话,或是沉默,安静享受片刻的平静吧。”

“一起坐着,越过天空看云、说着话,或是沉默……”我低低呢喃。

我心中默默感叹,若我此后的人生常常有眼前这般片刻的静谧舒畅,如河水潺涴向东流淌,有着固定的方向,平和而从容,也不失为一种极好的收场了。

摆渡的少女咯咯笑如银铃,“古语说得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俩这样同舟共渡,我自要唱我的歌了,你们可别嫌难听。”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我心头骤然大怔,这样的话,从前自然是常常听说的,也不放在心上,偶尔还拿来与旁人玩笑。然而此刻忽然听了,竟像是在沉沉黑夜里忽然有闪电划过天际。那样迅疾的一瞬,分明照耀了什么,却依旧黑茫茫地什么也看不清。

我偷偷瞧一眼玄清,见他也是默默低头,仿佛思虑着什么,情似喜非喜,也不分明,只听他的声音缓缓落在耳中,“照这般说,我与娘子同舟共渡了两次,想来前世也修行了二十年了。”

我别转头去撩拨河水,九月的河水,已经有些凉了,那凉意沁入皮肤里,我道:“玩笑了。”

那少女却仰着头,反反复复依旧唱着方才那首歌,然而她到底年纪小,不解其中滋味,那歌声一味地欣喜欢畅,并无半分相思深情在其中。到底还是年少啊!

水波横曳,盈盈如褶皱的绢绸,缥缈峰与甘露寺所在的凌云峰本就十分相近,恍惚不过一瞬,便已经到了。

玄清上岸,指一指山顶楼阁殿宇,道:“此处便是清凉台,娘子日后若有需要相助之事,遣人来清凉台说一声就是。清一定尽力。”

我微笑欠身道:“多谢。能够见到胧月的画像,我已经感激不已,再无所求。”

玄清整个人罩在水光山色中,更显得无波无尘,泠然有波光匀染,“我这样说,也是有事要请娘子相助。下月初六是胧月的周岁生辰,有件事请娘子助清一臂之力。”他取出包袱中的一包衣料,一块一块地递给我,笑道:“胧月生辰,我身为她叔叔少不得要送些衣衫裤袜作礼物,可惜清河王府里的绣娘手工不好,只能劳烦娘子动手了。”

他说得客气而自然,我的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问道:“真的么?我可以亲手做了给胧月么?”

“你是她的母亲,自然是你做的衣裳最贴身合心。”

我感念不已,迟疑着道:“可是每家王府公卿送去那么多衣裳做贺礼,我做的胧月能穿得到么?”

他的眸光中有温润的光彩,含笑道:“这个你且放心,我与敬妃已经说好。胧月的生辰,你这个母亲的心意一定能尽到的。”他从袖中取出小小一张纸片,道:“这是胧月的身量尺寸,胧月生辰前两日,我会亲自来取,还在此处等候娘子。”他温言道,“一切劳烦娘子了,到时候清送入宫中,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我小心翼翼怀抱着那些衣料,仿佛怀抱着我柔软而幼小的胧月,激动不已。

玄清转过头去问那少女:“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奴”,少女侧头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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