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堂里面的客人已经少了一多半,显得空空荡荡。刘二将武好古等人引到了张靠窗口摆着的方桌子旁,桌右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须发花白,相貌和刘二有几分似。桌左坐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青色儒服,头戴士子巾,耳鬓插了枝红芍药,身材修长,态清雅,面如冠玉,五官俊秀,下巴光溜溜一片,没有续须,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溢彩流光。
武好古心道:“好一个美男子。”
这位美男子正在和那老汉说话,嗓音稍有些尖细,不过听着还是蛮舒服的。
“张都保,你的消息不会错吧?宋江那伙贼人向在郓州左近为祸,怎跑到徐州来了?你莫不是想多搂几个钱,就编了个假消息吧?”
美男子管这老汉叫“张都保”,张自然是姓氏,都保却不是名,而是“都保正”的意思。根据宋朝实行的《保甲法》,民间十家为一保,设保长;五十家为一大保,设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设都、副保正。
这“张都保”,便是管着五百家乡民的都保正了!
在官员遍地走的东京开封府,都保正什么的不算甚底,然则在虞城这么个地方,都保正必是一方豪强。
若是有个会经营的都保正,手底下都有百人以上的备着弓箭刀枪的保丁——如果让这些人去东京开封府,和潘大官人指挥的那二百多捧日军精锐打一架,谁胜谁负可真没一定……
而这位张都保可以在虞城这边“走镖”,不用说,手底下的保丁肯定都是比较能打的。
另外,他和张家老店的掌柜张熙载同姓,多半就是张熙载的族中长辈。
“瞧你说的,我张虎是这样的人么?你去问问你大爹爹,我张虎在虞城是甚底人物……”
“四叔,”张熙载这时上前一步,冲着自称“张虎”的老者行了一礼,“武员外请来了。”
张虎忙站起身,冲着武好古拱了下手,笑道:“在下姓张,是虞城这边的都保正。”
武好古也拱拱手,“在下姓武,行大,是开封府的画师,也做些书画营生,都保正称我大郎便是。”
“原来是书画行的朋友,”那美男子似乎知道开封府书画行的一些事情,站起身拱了拱手,“潘楼街市的武员外是你甚么人?”
“那是在下的远房叔父,”武好古留了个心眼,可不敢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武诚之的儿子武好古,“在下武大郎,不知大官人高姓大名?”
那美男子点点头,盯着武好古看了一会儿,才展颜一笑,答道:“在下是个行走江湖的郎中,兼做些药材生意,复姓西门,单名一个青字。大郎若不见外,唤我小乙便可……”
“西门庆!”
武好古听到这名字,险些没有惊死过去。
他现在是武大郎,潘巧莲又化名潘金莲,还遇上了一个西门庆,还有梁山好汉在前面劫道……这怎么看着有点要领便当的节奏啊!
“大武哥哥,可寻到你了,咦,这位大官人是谁啊?”
武好古正惊讶的当口,潘金莲,哦,应该是潘巧莲已经洗完了澡,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头顶一帕青巾,娉娉婷婷便下了楼。
“小郎君,”美男子西门庆看见“潘金莲”,便上前一步施了礼,“在下西门青,是做生药买卖的,还稍通些医术。不知小郎君尊姓大名?”
潘巧莲也不是整日在家里窝着的小女子,她日常都在帮哥哥经营金银绢帛交引铺,早就习惯了陌生男人说话了,当下便低头曲身拱手行了个礼,口中念道:“见过西门员外,小子是开封潘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