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笑着接过武好古递上来的一叠熟宣,拱拱手道:“崇道兄的‘武家写真’,友仁也佩服的紧,改日一定登门求教。”
武好古哈哈笑道:“你我兄弟谈甚求教?切磋交流而已。”
“大郎果然好本事,咱家可是看走眼了。”
刘有方柔和的声音也应景似的响了起来,再看他那张老脸上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他可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了,变脸的功夫可比书画上的造诣高多了。
此时的刘有方,俨然就是一个关爱晚辈的老爷爷,全是和颜悦色,哪有一点以势压人?
可越如此,就越让武好古心里没底。
不过场面上他也不能再去怼刘有方了,他可不想得个恃才傲物的恶名。
所以也是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小子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副都知海涵,小子和陈待诏的赌斗,不过是玩笑罢了,当不得真的……”
刘有方闻言却大方地一挥手道:“不必不必,不过三万缗而已……花了这三万缗(不是他花,是他的走狗花的钱),认得了你这个才,值得,值得!
大郎啊,师圣已经出职了,画院空了个待诏的缺,你不如来做这个待诏吧。”
“师圣”是陈佑文的字,取“师法画圣”之意。听到刘有方的话,他的心脏就是一紧。
他现在虽然做了官,可没打算把待诏直这个位子让出去。
因为他是伎术官,通常是拿不到好职位的,也就是甚么“送衣物使”(就是给前线部队送东西)之类的名义出去转一圈,风光则个。
若是普通的待诏还稀罕,但他这个待诏直根本不在乎。更不用说放弃待诏的职位了……没了待诏,待诏直自然也没有了,没有了待诏直,他在潘楼街市上的地位也就没了。
“大官(大官是宦官的尊称)错爱在下了,在下性子粗疏,当不得待诏的。”
武好古却不敢去当劳什子待诏,当了待诏就被刘有方捏在手里,难保日后不秋后算账。
而且当了待诏就被拘在开封府了,哪儿都不能去,想要做官起码得熬上十年。而现在已经是元符元年,后年春天便是哲宗天子驾崩,端王赵佶即位。
只要能顺着高俅攀上赵佶,只要再有一年多就有官身了,到时候再把潘巧莲娶了,便在开封府做些大买卖,还可以为二十多年后的大难寻找出路……多好的如意算盘啊?
武好古的拒绝让陈佑文长出口气,同时却让刘有方有些难堪。
刘有方知道,性子粗疏之类的话,都是骗人的,其实就是看不上自己这个中官!
其实武好古若肯纳头便拜,刘有方是会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几万缗钱算个甚啊?
刘有方执掌开封书画行几十年,家产早就有几百万了(再说钱也不是他亏的)……钱不过是个数字,能得到官家、太后的欢心才是最要紧的。如果武好古肯投靠,便可以去给宫中的贵人画画,以他的写真绝活,还怕不能哄得官家、太后高兴?
只要官家、太后高兴了,就让刘有方拿五万十万出来也是毛毛雨。
可武好古偏偏不识抬举!
心里面恨极,可面子上却还是无比温和,刘有方笑道:“当不得待诏还可以当个称旨,你且等些时日,咱家再荐你去给太后画画,以你的画技,称旨是一定能赏下来的。”
武好古闻言忙施了一礼,恭谨道:“那好古便多谢副都知抬举了。”
被他这么一忽悠,武好古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的前世今生都是个画画的,并没有和刘有方这等老狐狸打过交道,更别说看透他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