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王妃夫妻间若真恩爱,也该早日诞下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好,这样你的地位才会稳呢。”
步允欢抚着杯盏的指尖一紧,银丝凤钿合金钗累起寸寸,嵌着玛瑙,繁冗沉坠,压得她脂粉面上一白:
“未出阁的女儿家家,说这话也不知羞。”
关山月眸底闪过一丝悦色,暗道一句果然。
她们一同长大,从小到大,步允欢都想压自己一头,照她这性子如今成了王妃,自然少不得来显摆。
可步允欢却不自知,从启蒙时入豫清书院起,一同长大知根底的可就不止她们自己二人,也不止各位公子贵女,还有后来的沈知鹤与魏惊祁。
关山月看得通透,魏惊祁心之所系,又岂会是她步允欢呢?
这不,瞧她方才那神色,已是印证了这一点。
关山月笑了一声,目光也明睐,嗓音儿压地是极温和的,可送入眼前人的耳中却字字如利刃:
“你方才说入宫觐见皇上,怎么恭王未送你回府呢?”
步允欢扶了扶发鬓,敛过眸中暗淡色,再抬眸已是又挺着熟稔的傲骨,裙郡挑开灼烬:
“王爷公务繁忙,岂是注重儿女情长的人。”
半开的窗靠着城中池,送风拂面,颇感凉意,窗外的秋象晖色是白帝注入的绘彩画章,缀朝景天边的秋景。
“这样说来倒是奇怪,听闻孟少将近日与恭王同在兵营商议军事,可怎么沈姐姐每回出门,少将都定会护送相陪呢?”
关山月开腔响响,瞧着步允欢阴郁不明的神色,掠过嗤意,唇间扯动的上扬弧度也明朗,见她不语,又续道:
“瞧我这张嘴,定是恭王还有旁的要忙吧?上回中秋夜宴,你怎么也没有入宫赴宴呢?”
她终于住了嘴,自个儿倒了杯茶,热茶入口,顺心多了。
步允欢细长镶着真瑙珍石的珐琅指套划过桌案,发出的细碎声在阁内格外刺耳,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强压下心头的愠意,一直扬着的唇也僵了僵:
“中秋染病,怕过了病气予人。”
关山月哦了一声,拉长着音儿,对上步允欢的双眼,眼底的挑衅色尽数释出,她冲着步允欢歪了歪头,讽意明显。
争吵这么些年,步允欢在她这张嘴跟前都落不到一丝好处。
霞光万道使得薄云亦染了颜色,残余碎金透过窗尽数洒在锦衣之上,步允欢拢了拢锦衣,像是想起了什么:
“瞧我这记性,你如今怎么不叫孟哥哥了呢?想来是知晓孟少将已成亲,终是学会避嫌了罢。”
话音刚落,步允欢便低低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直视回去。
关山月身子僵了僵,她垂眸敛去眼底晦暗,面上端扯着的笑不变。
纤云弄巧,想不得。
季秋深深,楼下戏台那一曲《踏歌词》早已唱罢。
然都已成局中人,却不可了无局中人的纠缠和憎怨,像是唱着一场场高台的戏语,身在其中,却不自知。
都认为自己最通透看得清,可实际却是人人都身在自己的局中,谁又是谁的掩耳盗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