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己人,便别再说谢不谢的话了。”云莞含笑道。
云莞与水绿一番交谈下来,也明白了她这般手艺由来的缘由,想必水绿的母亲,是个十分懂得刺绣的人,且文化风俗,自小的教诲,大约都与南苍国有些相承之处,才在这刺绣的手法之中,显出几分异域风情。
但她却也非常喜欢水绿手下那些华丽精美的图案。
与时下的人们喜欢的淡雅的花鸟图案不一般,繁复的几何组合图案,更显神秘之美。
不仅是水绿,带回来的,有十来个姑娘都懂得刺绣,她们长于随州的乡间,绣法大同小异,几乎一脉相承。
云莞查探了一番之后,其中一个姑娘跟她解释:“云姑娘,在我们那儿,这样的绣法,叫做剪纸绣,先在纸张上剪出想要刺绣的图案,再将图案沾在布面上,再沿着剪纸绣出来。”
云莞观察过,这样的绣法,图案色彩艳丽,以动物、景物、花木组合为主,精巧繁复,显出一种古朴之中的华丽,非其他的地方所能比及。
然而,不管是水绿的挑花绣还是其余人的剪纸绣,对于云莞而言,都带着一丝熟悉感。
她对刺绣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在她曾经的时代,这是南方许多少数民族传统的工艺,艺术价值非常高。
而如今的南苍国服饰,恰好于此相类:色彩艳丽,图案繁复华丽。
与东澜国崇尚的简淡温雅相差甚大。
一通看下来,她也对这些姑娘们的手艺,有了一定的了解,只让她们安心在彩丝阁做事,有她这一番话,这些姑娘心中越发松快,连干活都非常积极。
与云莞出来之后,桃花有些担忧:“虽然这些姑娘们的绣法非常好,但是阿莞,她们善于以深色布料为底,绣法繁复,图案用色华丽多彩,乡间或非常喜欢这样吉祥美丽的图案,却与彩丝阁的买卖,不太相称。”
彩丝阁做的是精品刺绣,面向的客人,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少女或者少妇。
云莞笑道:“嫂嫂莫要担心,陵阳城无人买卖,咱们还不能去做别处的生意么?”
桃花也顾不上云莞这句嫂嫂了,稍稍疑惑:“阿莞的意思是?”
云莞笑道:“嫂嫂有所不知,咱们东澜国的富贵人家虽不太喜欢这样华丽且色彩丰富的图案,但南苍人好穿彩衣,如此连带着两国接壤的城镇,百姓也好于这样的穿着文化,在陵阳城等东澜国内城卖不出去,咱们便去别处找销路便是。”
桃花闻言,恍然大悟:“瞧我,想不到那么多,还是阿莞有主意。”
云莞弯眸失笑:“对了,我先前去西州之前,便与嫂嫂商量过彩丝阁搬迁事宜,嫂嫂与二哥打算得如何?”
说起此事,桃花面色红润,道:“我与阿诚商量过了,城里的店铺倒不太难找,我是想着,待,待我与阿诚成婚了,再搬去城里,届时,也比较好管理一些。”
云莞拊掌道:“如此也好,说起来,六月二十八还有一个月便到了,后面半个月,嫂嫂是否得闭门在家不出,等着二哥上门迎娶才是。”
桃花面上羞意更重:“你这小妮子,又想来打趣我呢?”
云莞神色无辜:“哪有呀,嫂嫂可误会我了,我想着,届时,便让水绿她们留在镇上,所产绣品,我会根据情况安排销路的。”
桃花点头:“也好。”
姑嫂两人商量了一番,云莞又去隔壁的红颜坊瞧了小半日,方才兴冲冲地回家。
回去时,手上还拿了一块水绿的绣品,以及那本水绿送给她的书。
云莞回到家之后,陶伯刚好来找她,原本昨日便当与陶伯说纸坊与西州商会合作之事,但她一回来便安排诸事,还没来得及与陶伯商量,一得知陶伯来了,便将人带去花厅说话,手里的东西,随手便放在了桌上。
这一说,便是半个时辰。
云莞送走了陶伯之后,再回来时,便见云玉娘坐在桌边,翻看她半个时辰之前,从彩丝阁里带回来的水绿的那本绣法荟萃,那张精美的一尺长宽的小绣品,也被展开在桌上。
云莞刚想出声叫阿娘,却见云玉娘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甚至眼角微红,眼眶微湿。
云莞愣了一下,轻轻走过去,低声唤道:“阿娘……”
云玉娘这才回过神来,瞧见云莞过来了,方觉得自己失态,眨了眨眼眼道:“阿莞回来了。”
云莞坐下来,神色担忧地看着云玉娘:“阿娘怎么了?”
云玉娘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待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心中非常难过。
她揉了一把酸热的眼睛,“娘也不晓得怎么了,方才见到你放在桌上的东西,恍惚中觉得眼熟,便拿来瞧两眼,看着看着,便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过,却又不晓得在难过什么。”
自莫听雪开了药方之后,如今云玉娘持续用药一个多月了,按照莫听雪给的法子,暗中也在调理,根据云莞自己练习内功的经验,也教过云玉娘调理之法。
如今,云玉娘已慢慢能感觉到,周身内力可运转的迹象,虽然微弱,但却足以做出判断,药效是显著的。
那么,是不是一些记忆,也有所恢复?
难道,阿娘瞧见这些绣品,想起了什么么?
云莞看了看这些绣品,以及翻开的集萃上精美的图案,握着云玉娘略微冰凉的手道:“阿莞都不曾问过阿娘,这段时间我外出,阿娘身体恢复如何,这……绣品上的图案,来自桂州,阿娘可是有何印象,或曾去过桂州?”
与云莞说了几句话,云玉娘心中的怅然忧郁已散去不少,闻言笑道:“娘恢复得极好,阿莞别担心,我方才也不曾想起什么,只是瞧着这些图案,心中便觉得很亲切,不知为何也有些难过,如今也没什么的。”
“阿娘可曾去过桂州?”云莞顿了顿,又问了一遍
云玉娘摇头:“不曾。”
“阿娘除了心里不太好过,身子可有不舒服之处?”云莞又问。
云玉娘笑道:“你呀,别瞎担心,阿娘没事,伤不着,只是觉得这些图案亲切罢了,不若阿莞留给我瞧瞧几日,兴许能想起些别的事情呢。”
云莞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答应下来,又叮嘱道:“如此,阿娘便留着瞧瞧,不过切不可操之过急,若是有不适之处,一定要停下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
云玉娘含笑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