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按照陛下吩咐，如今已经好些日子不在殿前伺候了，只是准他回府，不必日日在殿前走动。

看起来皇帝端的是赏赐无边，实际上金銮殿内也人人如同人精一般，看得出这表面平静之下的风起云涌，圣心难测，恩赏如罚，这个中的弯弯绕绕，谁又说得清楚呢？

只是众人皆噤声，没有人敢置喙半分罢了。

金銮殿的太监总管领命，传了皇帝的旨意到周从府上。

不知为何，总觉得皇帝今日仿佛格外不同寻常，那周身似乎是藏了凛冽杀意的，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察觉到此番周掌司进宫大约是凶多吉少，这太监总管心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朝中能威胁皇权的人已经一个一个被皇帝送下了黄泉，谁又能想到下一个是谁呢？

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念在从前周掌司待他的那份提拔恩情，他犹豫再三，传过了指令之后终究还是开口道：“陛下近日来心情不佳，望周掌司有所准备。”

周从闻言，倒是微微抬起眸子看了看这太监总管，只是就算明了他话中所指，周从仍然是淡淡笑着，面上笑意和气一如既往，那双老练的眸子中也收敛了锐意，缓缓说道：“公公是个心善的人，会有好报的。”

太监总管面色微微有些惶恐，垂下了眸子，没有再说话。

周从面色从容，缓缓走入了金銮殿。

今年殿内燃着水云烟，焚香下是潺潺流水，在殿中自成一个香云雾池，烟岚缭绕来去，带着龙涎香的香气，自带一份宁和之意。

殿内的白玉屏风整齐地束在一旁，伴着这份云岚雾绕，如同身处江南水墨里。

周从抬眸看向上位者，皇帝手持茶盏，不发一词，目光中却透着慑人的威严和凌厉，仿佛一个要亮起爪牙的凶兽。

周从淡然垂眸，恭敬地执礼问安，面色和缓道：“不知陛下召老奴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面色不善，声音冷淡地开口道：“周掌司，近日来接连有人给朕上奏，说你在侦监司一人独大，让侦监司的人都为你所用，藐视皇权，可有此事？”

周从似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般，面色却还是带着笑的，温和说道：“陛下，老奴在朝这么多年，可曾逾越？”

皇帝冷哼一声，淡漠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下去，道：“朕自然也不信，只是说的人多了，自然也有它的道理。周掌司就没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陛下希望老奴如何？”周从抬眸。

周从这话说的尖锐，皇帝闻言面色微僵，周掌司那样剔透的一个人，若说他不知道今日自己将他叫来是何用意，他是绝对不信的。

“周掌司听不懂朕的话吗？”皇帝沉着一张脸，缓缓开口问道。

“老奴听得懂，是要轮到老奴了吗？”周从抬眸一笑，语气淡漠。

皇帝微怔，一只手缓缓地攥成了拳，面上低笑一声，又缓缓放开，森然开口道：“朕原本是信你的，奈何朝野上的声音一边倒，朕难平众意。”

“陛下希望老奴怎么做？”周从垂眸，平静地开口问道，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

皇帝缓缓地抽了一口气，面上做出了为难的样子，仿佛思量了良久才开口道：“周掌司为国为民了这么多年，如今年事已高，若你交出侦监司的权力，朕保你一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