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像是一座没有生机的木雕,在缓慢地度过了千百年的岁月后,伴着一声脆响,当中折断。
他撑不住身体,手脚发软地差点跌在盛娆身上,即使如此,他的视线仍稳稳地黏在盛娆小腹上。
而随着这场慌乱,悬在眼眶上的水花坠落而下,在盛娆浅色的华裳上晕开一点深色,很快就消融不见。
薛崇迟钝地抹了把脸,沉痛抬头,血红的眼眶沾着水光,溢着化不开的悲恸。
“我……”
发出短促的一个音对他都难如登天,嗓子被死死堵着,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盛娆静静地看着薛崇的起伏,既没有快意,也生不出怜爱。
“盛齐的事本宫不怪你,也没有若没有孩子,盛齐不会死之说,但这个孩子,你要给本宫一个交代。”
盛娆轻淡的话压迫得薛崇喘不上气,无地自容,恨不得剖出心给她。
他此刻满脑子不是交代,不是前因后果,就只是盛娆。
想到她接连受到有孕和他造反的打击,在身体不稳之时长途北上,想到她一个人熬过了最难的三个月,又闻盛齐死讯……
一桩桩一件件,不消深想,薛崇已疼到痉挛,刺自己十刀都不足以平怒。
这是他发誓要用命去护去宠的人呀!
什么都要她自己承受,他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薛崇疼得窒息,小心翼翼地俯身拥住盛娆,手上没有用一点力气,如在拥着一朵脆弱到一碰就化的娇花。
“对不起……”一声轻语从薛崇喉间溢出,里头的悔恨痛楚压抑到了极点。
盛娆望着头顶绚烂瑰丽的藻井,直言:“对不起?”
不含讽刺的反问比讽刺更为嘲讽,事已如此,对不起是最无用的。
“本宫在想,是不是本宫给你的信任太多了?”
这句话盛娆想了两个月,终于问出了口,她如薛崇所愿,给了他足够的信任,相信他能保护她,但结果差强人意。
也许在她全然交给薛崇的时候,就输了。
薛崇心疼得要裂开,任何解释都空白无力,不是他就只能是他至亲的人做的。
而他一直在军营中,能下手的还能是谁?
上辈子出了一个徐景澜,这辈子他又犯了同样的错,他明知道她的身体什么样子,为什么还……
薛崇低低地哽咽了声,咽下口里不知何时泛起的血腥味,珍重地将盛娆拢在怀中。
“对不起。”
“所以?”盛娆反问。
“我绝不姑息。”薛崇嘶哑道,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盛娆也猜到了,她淡淡地“嗯”了声,心力交瘁之下再聚不起一点精神。
她阖眸养神,眼皮如有千斤重,睁开条缝隙都做不到。
但空闲了两个月的脑子却不得清闲,一下子涌入了数不清的情绪,让她前所未有的疲惫。
盛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