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郑氏进了宫,那个喜怒鲜活、对他从不矫饰的女子渐渐地成了他那令人窒息的帝王生活的唯一的亮色,似乎只有和郑氏在一起,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而不仅仅是一个皇帝。
为了这抹亮色,他宠爱郑氏,抬举郑家,甚至想立郑氏的儿子做皇太子。
但他从没有像外人揣度的那样,意图谋害中宫,让郑氏取而代之,以便能以嫡皇子的名义册立郑氏之子为皇太子。
他所说的皇后年轻,有望诞下嫡皇子也不全是借口,所以乾清、坤宁二宫有水时,他曾与黄宜安共居启祥宫数月。
可是那个时候的黄宜安好似已经歇了这个心思,每日只是吃斋念佛、打理后宫诸务,夜晚也是别设一榻,美名其曰怕打扰政务繁忙的他休息。
皇后如此冷淡拒绝,他作为皇帝,当然不可能觍着脸去求欢!
他以为册封郑氏为皇贵妃,已经足以压制宫女出身且是献俘的皇长子之母了。
可是所有人,包括黄宜安在内,都以长幼有序、伦理纲常敦促他早日册立王氏所生的皇长子为皇太子,不可违背祖宗法制,妄立郑氏之子为皇太子。
李太后的苦苦相劝,群臣的以死相谏,让他瞬间像是回到了被张圭辖制的时候,因此他不管不顾,一意孤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不是个傀儡皇帝。
可是直到最后,他依旧没有争过群臣,不能随心所欲。
他正在郑氏宫中饮闷酒,听郑氏聒噪的哭诉时,突然有宫人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皇后娘娘不好了!
“什么?”
“什么!”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所不同的是,他是震惊惶痛,郑氏却是欣喜若狂。
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就看清了郑氏。
郑氏和那些死谏阻止他册立郑氏之子为皇太子的群臣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都不过是为了个人权势和富贵而已。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尽心机地替郑氏母子绸缪,背负数典忘祖、荒唐淫逸的罪名?
没有丝毫留恋,他立刻疾奔去了坤宁宫,却只来得及见黄宜安最后一面。
看着弥留之际的黄宜安,他想起的却是红盖头下那个羞涩娇美的女子;想起她明明害怕却又努力劝说他“回归正道”,免得被张圭责罚的关切;想起她痛失长子时的锥心痛苦,还有女儿轩瑛诞生时黄宜安的欢喜激动;想起她默默地打理好公务,在她和李太后之间调停……
甚至当初觉得厌烦的启祥宫的低低的诵经声,如今也觉得有如仙乐,让人留恋不舍……
所谓结发妻子,大概就是如此吧!
那一瞬间,他悲痛至极,痛悔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醒悟,重拾旧缘!
眼见着黄宜安阖上了双眼,他唯有痛声呼喊,似乎这样就能留下她,或者同她归去,永不分离!
……
黄宜安等了半天,不见祁钰开口,便知他是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柔声安抚道:“不管是什么噩梦,都过去了!”
祁钰看向黄宜安,面前乌发披散的女子温柔和顺又满眼关切与纵容,一如从前。
祁钰唇角扬了起来。
对啊,不管是什么噩梦,都过去了!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梦中的悲剧重演!一定会和眼前的女子还有他们的孩子,永远相守相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