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三此时的恐惧,要比临行刑的时候还要沉重。
一死百了,无非就是愧对了杨翠英和张堂文。
可这要是连累了杨鹤汀和马云卿,那夏老三可就真是不仁不义了。
进了城,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夏老三瞧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中直犯嘀咕,若说撒开丫子跑,便是带着脚镣,也是有可能跑脱的。
可是那包裹,却是在衙役身上背着的。
两个衙役,还都扛着鸟枪,动起手来,这手铐脚镣的,万万行不通的。
迟疑着,迟疑着,已是到了镇台衙门的门口。
门口的卫兵看了通报书信,便放他们进去了。
两个衙役押着夏老三,一路穿堂过户,经由门曹吏员的指引,径直来到了衙门内的一处小黑屋里,不由分说地把夏老三赶了进去。
夏老三扒着门缝,瞧着外面,只见那衙役把包裹和清单一并交给了一个吏员,便离开了。
夏老三那个心急啊!四下寻寻摸摸地找着出路,可这小黑屋倒像是个柴房,四面不透风,黑漆漆的还什么都摸不出来,可把夏老三给愁坏了。
一直到了晚上,夏老三却不见人来提审,也是诧异了。
若是谢宝胜知道他被提到了这里,还不赶紧提审以解心恨?
前头张堂文放了夏老三,谢宝胜差点没拿张堂文出气,这事儿之前杨鹤汀给马云卿的文书中都特意提到了,如今他夏老三被押到了镇台衙门,为何谢宝胜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趁着晚上有人送窝窝的机会,夏老三整理了一下仪容,对方一开门,夏老三“啪”就行了个军礼。
送饭那人自然也是镇台衙门里当兵的,下意识地便回了个军礼。
夏老三一见有戏,赶紧和颜悦色地问道:“唉兄弟!俺是汉口新军的,回乡路上路见不平杀了个神棍,这才被押到镇台衙门受审的,可这都快一天了,怎么总兵大人还不露面啊?”
来人也是愣了愣,显然也是个刚当兵没多久的新兵蛋子,轻声回道:“总兵大人打杆子去了,还没回来!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我们就不为难你!”
“行!一定!一定!就是这柴房太闷热了,咱当兵的你知道,性子燥,怕热不怕寒...”
“哦那我把通风口给你打开,多少凉快点!”
夏老三赶紧点头称谢。
那人出去没多久,柴房顶上靠近顶梁的地方,果然开了一个四方小口,透出了一丝光亮,也让夏老三看到了一线生机。
钻出去!我记得那个吏员的样子,无论如何,也要把包裹里那封信毁了!便是死了也值了!
听着房外没了动静,夏老三在柴房中寻摸着搬来一捆又一捆的柴火,摞起了老高,若没有脚镣手铐,这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可带着两幅铁玩意儿,夏老三也是费了老大劲儿,才爬上了通风口,探着脑袋瞧了瞧,整个衙门里都已经熄了一半登了。
夏老三咬着牙,吸着气,凑凑合合地从通风口中爬出来,顺着木墙滑了下来,身上戳了许多木签子,疼的差点喊出声音来。
正在夏老三准备溜墙根摸出去的时候,只听前院一阵喧闹,也不知道是谁入了府似的。
夏老三没敢耽搁,连忙猫着腰要走,一转身,却是和一大票士兵迎头撞上了。
谢宝胜正一脸倦容地跟在两个开路士兵身后,一抬眼,刚好与鬼鬼祟祟的夏老三看了个四目相对,两下顿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