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堂文仿佛被眼前着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到了,一直呆滞着一动不动,还是张柳氏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呐喊道:“快!快!去找姜郎中!不!把能喊的郎中都喊来!有人中枪了!快!快去!”
张富财摔下来的时候抻到了脖子,这会儿正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直起身子,看了眼前这一幕,连忙龇牙咧嘴地来到张堂文身边,“老爷...老爷!打死了,这几个人让打死了...”
张柳氏在一旁扯过张富财,“舌头捋直了说话!把人拖门面跟前!让下人继续派粮,东裕街不能堵住,后面还有灾民要过来!”
张柳氏又冲着两个护院嚷道:“留下一个人护着老爷!你!去继续让灾民排队领粮!让前面的麻溜点,拿了粮的赶紧出城!”
中断了许久的长龙渐渐又开始蠕动了起来,除了那几具已经不成人形的正在被拖到一边的尸首有些乍眼,仿佛这里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了一样。
张堂文缓缓地来到路边,张圭泗和他女人被搀到一处空场儿。
张圭泗的女人早就没了气息,张圭泗紧紧地抱着她的头,早已是欲哭无泪了,只剩下时有时无的呻吟。
“圭泗兄弟...我对不住你...”
张圭泗缓缓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了一眼张堂文,惨笑着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把女人抱得更紧了。
灾民人群的后面,又传来了一阵嘈杂,张堂昌带着人扛着枪推搡着人群挤了过来。
张堂昌举着枪冲在前面,窜出人群的那一刹那,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迟疑着走向粮行铺面前的尸首,廖启德那独特的装扮,便是再稀烂些,也能辨认得出。
张堂昌迟疑着靠向张柳氏,又望了望蹲在张圭泗旁边的张堂文,小声嘀咕道:“这孙子...怎么给打死了?”
张柳氏简单地跟张堂昌说了一下,便又来到夹道帮忙了。
张堂昌默默地来到张堂文身后,张圭泗女人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了,张圭泗右肩上的创口仍在呼呼地冒着血。
不一会儿,姜郎中背着那个药匣子便赶来了,他挤过人群,感觉半条命都给留在人群中了。
“姜郎中,赶紧得,我这兄弟又中枪了!”
“哎呀!张二老爷!你可别说了,我能赶过来就不错了,关帝庙那边有伙灾民正在抢劫呢!刘老爷全家都去了南阳,就留个门子看院,十几个人竟然破门而入了,谁阻拦就打谁,这些饿死鬼啊!凶起来真是不要命啊!”
张堂昌皱了皱眉头,还没说话,蹲着的张堂文先说道:“堂昌,我这儿没事了,你赶紧安排人到街上转转吧!人多,难免生事,这到时候都会算到咱头上了!”
“是了!”张堂昌应了一声,招呼着带枪的下人过来集合,“哥!你也当心着点,我再给你留几个人,我这一路跑来,真是吓死我了!”
“你也注意着点,能拘就拘起来,别动枪!”
“晓得了!留五个人护着大老爷,其余的跟我走!”
张堂文看着面如死灰的张圭泗,用力地捏了捏他的左臂,缓缓地站起身来。
张堂昌带着人,一路朝西去了,拥挤的灾民队伍自觉地给他们闪出了一道缝隙。
排队领粮的队伍一直向东,延绵出了东大门,如今的人墙也都不用了,灾民的长龙在靠近夹道的地方便自动瘦身了,闲下来的伙计纷纷来到夹道帮忙,同时领到粮食的灾民小跑着奔向了东门。
东裕街上的左邻右舍,慢慢试探着打开了紧闭的门窗,好奇地看着街面上攒动的人潮。
没有枪声,没有嘈杂,仿佛整个赊旗镇都又回复了往日的恬静。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