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曹举恍如大梦初醒,今日一切局势完全没有脱离李君原有的部署,反而是他太过猜疑,一直沉陷于自我紧张之中,搞得自己狼狈不堪,颜面尽失,也难怪李君在部署前,就曾言说,有无万景忻做内应都无伤大雅。
彻底领悟李君部署后,曹举不再恐慌,随着韦怀的节奏,假装若有所思道:“不瞒韦三郎,黄巢大军和瘟疫对岭南创伤极为严重,曹某与吾弟曹升心有余而力不足,到如今也未曾将岭南生产恢复到昔日光景。”
回想起与家弟奔波在岭南各个州府的情景,曹举真心有感而发:“想必诸位也都知晓,近几年岭南气候多变,粮产锐减,且不断有北人南迁,粮食一度紧迫。就拿早年产粮最高的咸宁郡来说,咸宁郡不仅要供给本地百姓日常所需,还要分一半给居住在咸宁郡的大食藩客,去年初冬就已经告急,刘公从韶州调来的粮食最多够维持到今年夏收,加上如今潮州瘟疫横行,若是今年夏收短缺,怕是岭南又要动荡不安了……”
刘崇龟要是有粮,岂能容忍端州叛军与潮州守军讨价还价,这些众军自是心中有数,曹举的倾诉,让众人彻底断了勒索的念头。转而再看看已经化为灰烬的一顿粮食,心中懊悔适才咄咄相逼的同时,也感叹真是暴殄天物。
然而断臂的都头似乎还未放弃,怒视韦三郎兄妹道:“刘崇龟没粮,韦氏作坊遍布岭南,良田千余倾,难道也没粮吗?”
“诶!执迷不悟。”李君愤愤摇头道,“不都说了吗,如今各州但凡能空缺出粮食,都准备运往潮州支援疫情呢!”
“那你还烧粮食,岂不是存心致我等于死地?”
“是啊,是啊!这小儿就是存心的。”兵卒们紧随都头的话语叫嚷着,好似在口诛笔伐一个道德败坏之人。
“那还不是被你们逼的?”还没明白过来的方芦心直口快道。
众军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原本高涨的士气开始变得萎靡,甚至有几个兵士委屈巴巴地向都头们寻求解救之法。断臂都头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继续怂恿道:“众军莫慌,前几日端州卢琚、谭弘玘曾派人来商谈联合之事,既然如今岭南已无我等容身之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了刘崇龟。”
说时,指着李君众人:“正好拿了他们几人,给谭弘玘做份见面礼。”
众军闻言,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而李君众人却是不约而同笑出了声:“都头这是为了一己私仇,要罔顾潮州守军三千弟兄性命吗?”
“此话怎讲?”一个面黑似漆的都头抢话道。
就在营中粮食烧为灰烬的一刻,这位面黑的都头已是看出了些眉目,知晓李君等人今日来此,并非想要致一众军卒于死地,而是希望常康郡,乃至岭南尽快恢复平静,好全力应付潮州瘟疫。对潮州守军的处置,鉴于刘崇龟目前无力调动清源军,暂且可能会安置到其他州郡,加以管制。
几番商议拉拢,此刻军营已经悄然变作三波阵营,一波是誓死追随断臂都头,准备投靠端州,另一波便是想随面黑都头寻条活路,不想一条道走到黑,至于其他人还游离在两者之间,坐观局势变动。
断臂都头也是察觉了军中变化,不等李君解释,极力压制胸中怒火,对黑脸都头吼道:“谢贯,此刻正需上下一心,你在背后搞分化,是想我等皆丧命于这黄口小儿之手吗?”
“是否丧命,且等刘公亲使把话说完,你我再做定夺不迟。”谢贯的不卑不亢,让双方追随者瞬间拉开了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