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熊负刍疑惑地看了眼景骐,问道:“时至申时,不榖要与夫人共进餐食,司马何意?不榖今财帛匮乏,就不留司马同宴了。”
“我王,臣有要事言。”景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要事?”熊负刍兴致乏乏,不以为意揶揄道:“今楚国以覆,司马又哪来的要事?且回去吧,不榖要进餐了。”
“我王。”景骐无视熊负刍的撵人之语,他凑上前道:“臣得知,令尹今日之语,乃受韩人蛊惑。”
“韩人?”熊负刍一愣,作为第一个被秦所灭的战国,韩王安因新郑之乱早就被处死了,连带着关押在咸阳的韩国宗室也死的七七八八,如今怎么又冒了出来?
“当是韩人。”景骐肯定道:“近来有韩人曾资令尹百余金并为其谋划动乱关中,此乃臣亲眼所见。”
“此等大事,卿又怎能轻见?”
“我王......”
半个时辰后,在熊负刍再三强调不留饭后,景骐饿着肚子悻悻地离开了,不过此时熊负刍也没有心情在去吃晚饭。
手下的令尹与司马不和这已是由来已久,早在当初秦将王翦破项燕时,任倪主张死守奋战而景骐则主张收拾行礼南下滇国投奔庄蹻之后。
一翻唇枪舌战后,景骐落败,后面的结果就是楚国庙堂上下被一窝端地送来了咸阳。
秦对六国亡国之君臣谈不上礼遇,熊负刍还好,可以定时被赏赐一些禄米生活,只是可怜景骐他们这些亡国之臣,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得已,曾经的楚国司马只好在咸阳少府旗下的一些工坊内做一些杂事用来养活一家老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往日山珍海味都吃到吐,如今一年都不知肉味,这种感觉让景骐每日都难受不已。
穷则思变,他倒是不敢打熊负刍的秋风,但很快就盯上了昔日的楚国令尹任倪,作为曾经的一国宰辅,咸阳的达官贵人们经常性地会怜悯任倪,尤其是楚公主与秦少公子订婚后,作为芈南的启蒙老师,任倪的吃喝都变得宽裕起来,于是乎,景骐就成了任倪家中常客,当任倪欢迎时,景骐就落落大方地来拜访,当任倪不欢迎时,景骐就翻墙而入,做一回梁上君子。
也正是如此,韩人与任倪的私见之语,被景骐一字不落地都听了进去。
韩人怂恿楚人在关中起事,所图者何?
熊负刍眉头紧锁,若是为复国,可韩人之故土正是今秦国大军云集之地,难不成韩人所抱着的是等待关中动乱秦军回师平叛好趁乱可成?
摇了摇头,熊负刍可不认为这事就这么简单,韩人也不至于愚蠢到这种程度,公孙畢大军就在南阳郡,哪怕胡亥班师回关中又如何?韩人有几个兵马能够抵挡住公孙畢?
“君侯。”
娇翠欲滴的柔糯之声打断了熊负刍的思考,他回过头去看,来人着赤色纱裙,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不足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暴露在外。
艳丽的面容上,含笑含俏含妖,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此女唤倡姬,从名字上就知道不是什么正路出身,同昔日悼倡后一样,皆为邯郸歌姬,因其貌美妖冶得而嫁入了赵国宫廷,成为赵迁的王后。
父子两人同取歌姬为妻,时也?命也?
赵亡后,赵迁被送到房陵改造,而被带到咸阳的倡姬就守了活寡,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想法,熊负刍这些年就一直帮赵迁照顾老婆,也不算楚赵曾盟约一场。
去岁赵迁从房陵改造回来,熊负刍也想着把倡姬还给赵迁,只是看了看穷困潦倒吃饭都成问题的赵迁,又看了看已然成为国丈被封为彻侯的熊负刍,倡姬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昔日对她百般宠爱的丈夫。
佳人在前,媚态尽显。
若是平常时候,熊负刍必先吃了她后再吃饭,只是现在他到没了这些心思。
“夫人。”熊负刍抚摸着其细腻如凝脂般的白皙肌肤,开口说道:“今有万金于前,若取之可得富贵滔天,然却有半数之险,若不取之,就如平常般过当下生活,若做倡姬,可否行此之事?”
“妾身不会。”倡姬果断摇头道:“火中取之粟,食之固然美味,但仍有灼伤之痛,妾身唯愿与君侯安稳,不妄想万金之事。”
这种表忠心的话,熊负刍这辈子听过太多了,自是不信倡姬所说,假使有一天自己破了产,这女人早就自荐枕席,去抱别人的大腿了。
不过倡姬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淮上复楚又如何?自己一个失了国的人,即使楚国再立,又能容得下自己吗?与其去赌这虚无缥缈的承诺,还不若如今老老实实地做这个国丈,等到女儿生下男丁,大秦三世皇帝陛下的身上同样也会流淌着自己的血脉,更何况熊负刍从心里就不觉得一群遗老遗少们能成事,说的不好听一点,国家在他们手里都守不住,如今亡了国还能指望他们去复辟吗?
想到这里,熊负刍站起身,他正色地说道:“夫人且去唤家老,吾要入华阳宫觐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