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就快来临,是那些冤死在他和午夜戏团手里的无数亡魂在等待复仇的快意。
所以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救他。
审判锤用力击下。
“我宣布,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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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走!这些东西全部搬走!”
“还有这个!那一箱高档玫瑰红露也不要留下!”
帝国特使贝纳多特瘦高的身影穿梭于忙碌的工人之中,他从勋爵大宅的一楼走上二楼,又从二楼走上三楼、四楼,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名贵家具和银行账本被抬了下来。
贝纳多特走到办公桌的旁边,仔细地搜查着可能提供其他潜在逆臣信息的东西。
拉开抽屉,他看到了一个石楠木制成的烟斗,浅笑一声,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叼在嘴里。
“有烟草吗?”贝纳多特问道。
“有,这里搜出来一盒萨尔斯进口的,还有些殷地的名贵烟草,大人。”
“给我萨尔斯的。”贝纳多特特使坐在躺椅上,很自然地把叼着烟斗的脸侧向红发的老侍从,“我想看看那些沙民贵族都是如何享受的。”
“萨尔斯人喜欢水烟,大人。”老侍从补充道,在烟斗里放上烟草,并点上火。
“让你多话了吗?”
“抱歉,大人。”
贝纳多特翘着腿,把红色外套上的铜扣通通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
他又拉开其他抽屉,翻出银行的账本,还有许多勋爵和官员往来的书信。
他满意地清点着,呼出一口幽灵般的白气,“陛下已经决定把勋爵的宅邸赏赐给我,我可得好好感谢一番居伊阁下……你说是不是?”
老侍从默然点点头。
“把它改成一家酒店怎么样?”贝纳多特用烟斗指指花瓣形的水晶吊灯,又对书架指手画脚,“吊灯不错,但得把这些没用的书架和破书扔出去,这里能够改造成很不错的大堂,就像‘贡多莱人的万神殿’一样……再去买几幅西门子的油画装饰墙壁,雇佣几个萨尔斯女人……它将会是克列昂最棒的酒店。”
“是的,没错,大人。”
贝纳多特幻想着未来会发生的一切,陶醉于一个大腕倒台后的崭新世界中。
他原本不过是被居伊勋爵一直压在脚底的小小廷臣,也就负责一下皇都的安保,借着居伊犯事的契机,他主动站出来指控,不管是说居伊胁迫、贿赂还是绑架……有的没的,他统统抖了出去。
贝纳多特还自告奋勇地带头去抓捕躲藏在酒店里的海因里希伯爵,只是可惜,那家伙服毒自尽了,不然,还能得到更多的赏赐。
可以说,借着这机会,贝纳多特可谓是顺风顺水,甚至还有望得到庞克拉大人的提携,攀上更高的位置。
“对了,居伊勋爵的处刑什么时候开始?”他带着笑意问道。
“已经结束了,大人。”侍从低下了头,声音有些迟缓。
“不是说明天吗?”
“上面下来的命令,要求尽早执行。”
“以免夜长梦多对吧?”贝纳多特熟练地接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我还想出去看看……他的尸体还挂在主教广场上吧?”
“是的……”
“他死的时候,眼睛是不是还像平时那样小?还是撑得跟他的单片眼镜那样大了?”说着,贝纳多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烟斗都差点掉到了桌子上。
“那场面一定人山人海,从贫民到官员,跟风的家伙如同发情的野猪一个挤一个,就像竞技大会一样热闹,嗯……”说着,他大吸一口烟,好像遇见了这辈子最好笑的事情。
“你看起来很悲伤,你给居伊服务多少年了?”他悠悠站起来。
“二十年。”红发的老侍从缓缓说道。
贝纳多特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嘴巴凑近他布满斑点的脸庞耳语:“真是辛苦你了,但从今天起,你要为我工作,继续像这二十年一样辛勤地打理这间宅邸。”
老侍从僵硬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雷纳德。”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光,“雷纳德·洛萨,曾经是马戏团的一名小丑。”
贝纳多特看着慢慢直起腰板的老侍从,轻蔑地拍了拍他暗黄的脸,“笑一笑啊,雷纳德,你是小丑,你以后不用再给斯坦因家服务了,如果干得不错,我还会让你管理这未来的新酒店,你会过得跟你昔日的主子一样舒适。”
“那再好不过。”
贝纳多特的笑容就像即将进食的蜜獾,“雷纳德,还记得你家的小少爷吗?听说他被免罪出狱了,但很可惜啊,他可能还是活不过今晚了。”
他的残忍毫不掩饰。
“你说说,一个失去了小窝庇护的兔崽子,能够安安稳稳地在群狼的注视下继续活蹦乱跳吗?”
雷纳德·洛萨挺了挺发凉的后脊。
看着贝纳多特一脚踢开角落里的箱子,露出了里面一大堆做工精致的镀金怀表和不知名的精密银器,“这是给你的见面礼,都是你以前那位少爷的东西,好好干,这些‘遗物’就归你了……”
雷纳德没敢去接地上摆着的那箱子,只是不停咽着口水。
“还有,”贝纳多特冷笑道,“不要想着背叛我,你的命是我保下的,也自然能够收回去,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