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过去,春节将至,在春运期间火车站每天都是人山人海,农民工们背着大包小包,带着对家乡的思念,踏上回家的列车。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这时候看见绿皮火车,就像看见了远方的亲人;那火车是从家乡的空气中呼啸而来的,人们总是用鼻子嗅着,舔舐着铁皮火车夹缝中所残存的家的气息。
李四狗随同父母又乘上了来时的那趟火车。离开城市,列车便一头扎进了大山;等到城市的文明气息褪尽,霓虹灯的灯光就照不到那么远了,车窗外变得幽远而森然。越是离家近就越逐渐变得荒凉贫瘠,路过一个个的城市,一个比一个的灯光暗淡,等到了一个静默的,只有孤零零的几处如星星般的微光的地方,李四狗知道,快到家了。
一下火车,李四狗便觉得熟悉而陌生,欢快而压抑;他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那正是曾经的味道,这就是那个他热爱而又痛恨的地方。
父亲叫李四狗看着行李,自己去和汽车司机讨论车费能不能少点的事情。父亲总是为了那么一两块钱争论不休,母亲也在一旁附和着;在李四狗看来,父亲真是抠门儿,过了许久见谈判毫无进展。
李四狗等的急了,家乡的冬天格外寒冷,他把双手插进口袋里,并着双脚,用脚在原地微微颤动,他嫌父亲拖沓不爽快,隔着几你对父亲喊道:
“十二块就十二块嘛,不就两块钱吗”
父母和司机听见有人喊,停止交谈,看着李四狗,停顿几秒,父亲大声的喊道:
“看好行李,别东张西望,这里人多”然后又继续讲价。
在司机看来这一家三口出门打工一定挣了不少钱,应该不会在乎那么几块钱,现在这位穿的土里土气的中年夫妇抠的让人发指;他本想用一些背的滚瓜烂熟的道理来说服这对夫妇,没想到在把这种自己都不信的道理说的这么么生动的本事上自己还差些修为。
李四狗无聊的跺着脚,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用手拍了一下,他机械式的转过头去,一张令人不舒服的面孔便出现在视野中。这张脸有着些许的傲慢和轻视,当然这些都是李四狗的主观感受。
陈大伟没等李四狗开口便热情的邀请李四狗和他一路回家,陈大伟和李四狗同属一村,两家离得不远,完全可以同乘一车。
陈大伟迈着成熟稳重的步伐走向李四狗的父亲那边。
陈大伟笑眯眯的对李四狗的父亲说道:
“李叔,您们也回家啊呀,嗨呀,真是太巧了,我刚看到你了没敢喊,原来真的是您啊”
李叔转过头,看见是陈大伟,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笑着拍了拍陈大伟的肩膀:
“回来了啊,小伙子变帅了啊,有没有在外面找到女朋友啊”
“哪里哦,现在的女人不好骗哦”
“诶,刚好,这里有车我们一起回家吧”
李四狗的父亲握着陈大伟的手热情的说。
“师傅,你看我这儿又来了一个人,我们一起的,十块钱一个人总可以了吧”
面包车司机看了看周围的同行
“那行,上车吧,本来李家沟那种地方,我们很少跑的,太偏僻了,路又烂。兄弟,看你人还不错,那就十块钱一个人吧!”
面包车发出像要散架的轰鸣,从排气筒冒出一股黑烟,随即是一股难闻的味道,轮子才吃力的转动起来。
“你看看你,像个闷葫芦一样,见到小陈哥哥怎么也不打招呼?”父亲对李四狗责骂道
“打过招呼了的,他还小嘛,别说他了”
一旁的陈大伟声音和善的劝道
“诶,你听听,你有小陈哥哥一般懂事就好了”
李四狗还是默不做声,他看着车窗外贫瘠的山梁若有所思。
“李叔,今年挣了很多钱吧”陈大伟学着村里人的口吻说道
“哎,哪里能挣到钱哦,你们才是找钱哩,你人那么能干,又年轻”
“李叔,你可别这样说,你能吃苦不怕累,哪能挣不到钱呢?还有四狗弟弟,你们一家三口打工哪能没钱呢”
“李四狗?你别说他了,我一看见他就来气,他吃不得苦又懒又好吃,他要有你一半我就满意了”
“慢慢来,慢慢来”
陈大伟微笑着安慰道。
李四狗此时有着说不出的讨厌陈大伟,不明原因的讨厌。
面包车开始颠簸起来,原来是从水泥路开到了泥巴路上,车内人此时也不再谈话,因为一开口就有咬到舌头的风险。面包车艰难的爬行了一个小时停在了一处山坳中,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一行人只能下车扛下行李步行上山。陈大伟指着山腰的村落说:
“终于到家了,我听见我家的狗叫了呢”。
次日清晨李四狗起了个大早,他想到这个阔别半年的村里去转转。
万籁俱寂,李四狗顺着山腰的小道向上攀登,因为站着山顶就可以看到村子的全貌,这条小道在他小时候放牛的时候被踩的寸草不生,而现在却尽是枯黄的杂草。天才蒙蒙亮,但是路边杂草上的白霜却依稀可见,除了可以听见几声犬吠鸡鸣和声不知道名字的鸟叫,听不见其他声音。
有几股微风拂过,李四狗觉得耳朵冻的疼,手也被缩进了袖子里。这条小道应该很少有人走了,村里已经没有了放牛的孩童,年轻人都出门打工他们的孩子们大多在城市上学,平时应该就几个砍柴的老人偶尔在这条小道步履蹒跚。
“再过几天,等那些打工的全回来,村里就热闹了”
李四狗心里想道,他看见老家的冷寂有些心疼,特别是在这万物凋零的冬天村子就要更冷寂几分。
李四狗顺着小道到达山顶,老家村子就卧在山腰的一处缓和地带。山顶有一棵栗子书,树下的石头下有一些橙子的果皮,石头上还垫着树叶;那栗子树比去年粗壮了些,地面掉满了果实,李四狗回忆小时候,每当秋天这棵树总是被打地皮开肉绽,树下被踩的结结实实的,哪里像现在栗子掉的满地都是都没人捡。
李四狗站在山顶,俯视着村子。村口的农田早就和森林融合在了一起,在半年前田里的草才一点点,没想到半年后里面竟然想出了刀把粗的树木,李四狗依然记得小时候给这些田里干活的农民送茶的情形,他猛然发现村子的变化并不是这半年才开始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年轻人早已不会耕种,村里长辈一老,田地便荒芜了下来。
李四狗把目光投向远方,灰白色的天空消失在锯齿般的山脊后,太阳正露出半张脸在山后发着红光。
村子的那一片土坯房,只有几家还在冒着炊烟,风光迤逦的乡村在朝霞的照耀下还是那么冷清,太阳撒在他的脸上,似乎也感受不到温暖。
李四狗顺着小道回家,枯草上的白霜已经变成了露水,不一会儿裤脚就贴在了小腿肚子上,上面还沾满了草子。
中午时分,村里人都在村口晒太阳。李四狗像一个“大”字一样躺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听着母亲和村里女人们谈天。
“诶,王婶儿,听说你家姑娘夏天的时候出嫁了啊”
母亲笑着对一个年纪稍大,体态微胖的女人说
王婶儿边磕着瓜子,边一本正经的说:
“十六岁了,该嫁了,这样我和他爹会轻松不少”
一个抱孩子的女人接话道:
“你们看,我都抱孙子了,我家那小子,真能耐,初中时就把老婆弄到手了”
母亲看了一眼石头上的李四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