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你和跃礼抬爷爷的脚,我来抱爷爷的肩膀,我说起,我们就一起把爷爷抬起来。”周明重每说一句话,话音落下的同时就伴随着一股沉重的呼吸声响起。
徐夏凤突然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男女之别,或者是地方狭窄,腾挪不开,徐夏凤都顾不上了。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当一个旁观者。
周明重和徐胜强都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他们掌心向上,托举着徐成良的身体,神情严肃认真,眼神坚毅,他们好像不是在帮徐成良清理秽物,而是在完成一件神圣庄严的事情。
瘦弱的身躯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他闭着眼睛,透明氧气面罩罩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清瘦的脸颊更凹陷下去的几分。下巴上冒出了一圈的白色胡渣,一小截金属管子在喉咙处突兀的冒出头来。
周明重和徐胜强,方跃礼将徐成良放在另一张行动病床上,徐成良直挺挺的躺在上面,没有穿衣服,胸前用医用胶布粘着几根线,喉咙里冒出的金属管子接了一根一尺来长的塑料管子,从喉咙旁垂下,晃晃悠悠,像老式样的摆钟摆。被子缠在徐成良的腰间,纯洁的白色和深郁的古铜,徐夏凤想,人刚生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赤赤条条的。
只是,婴儿的稚嫩和哭声,是希望。
而徐成良,他的苍老和安静,让徐夏凤害怕。
周明重快速的扯下床单,徐胜强默契的从柜子里拿出新的床单换上。
周明重,徐胜强,和方跃礼等人又把徐成良搬到病床上。
徐夏凤让周明重三人先去吃饭,她在床边坐下,看着沉睡的徐成良,她轻轻地,慢慢地,伸出手指在徐成良的脸上摩挲着。
岁月在徐成良的脸上刻下了许多痕迹,古铜色的皮肤已经生出了不少的皱纹,时光催白了他的头发,也拖着他离他们越来越远。
“你快好起来吧!好起来,我买好多好吃的给你吃,带你出去玩。”
徐夏凤的手停留在那一圈一圈厚重的纱布上。
像很多次,像很久以前,徐成良哄年幼时的她一样。
徐夏凤在方跃礼他们回来之前收起了所有的眼泪,她絮絮叨叨的哑着嗓子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一边用筷子挑起方跃礼给她买的盒饭里的饭往嘴里送。
“你吃你的饭吧!”方跃礼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我知道,我这不是高兴吗?”
徐夏凤掰着手指,“胜英一万,奶奶又给了一万二,你给六千,再加上这次的一万五千。”
“离十万越来越近了。”
徐夏凤说着,背泪水冲刷过的眼睛如夜空中的星星一般闪亮。
徐胜强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看了一下,然后将手机屏幕朝着徐夏凤,“大姑,二姐又打过来一万。”
“这下,离十万是越来越近了。”
徐胜强说完,将钱收下,拿着徐夏凤带过来的钱,去了住院部的收费大厅。
夏日的午后,阳光依旧热烈,窗帘的一角不时的被调皮的凤掀起,徐夏凤拿脸盆打开了一盆温水,将毛巾放在水里打湿,浸的软了,她拿起来拧干,递给周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