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说,我有些懂了,面相我见过不少,不过字算倒是没见过,有些好奇。
“字算好玩儿吗?”我问。
他拿过来纸和笔,让我写一个字。
我没怎么读过书,会写的字就那几个,就随意写了“刘”,也就是我的姓。
他看了一眼那个很丑的“刘”字,说我这一生跟文字脱不开关系,当一个字算的算命师是我的命。
我没问他为什么,只把他的话当个屁给放了。
不过我还是跟着他学了下去。开始的半年,他一直在教我写字认字,真的难熬,不过也的确感谢他,没有他我打字认不得几个,更写不了几个。
半年后,他让我跟他下地干活儿。我就很不高兴,也奇怪,学算命为什么要去下地干活儿,我开始把他的安排理解为让我免费给他当苦力,干得不起劲儿,甚至帮倒忙。
但他没说什么,就让我干,累了就把我叫到他的身边坐着,乡下干活儿嘛,干不干净都没啥,就在地里坐着。
他抬头看看天,又看看水,再看看地,不时还瞅我两眼,反正就是到处看。看完还不想干活儿就闭着眼睛坐着,脸上一副很享受的表情。不过我煎熬,干坐在那里晒太阳,又热又累。
天啊,水啊,地啊,我都不想看,看了就来气。但每天还是要下地,没活儿干就干坐着。
我一个野性子,被他活活给磨没了,几个月之后,我也能安安静静地坐在地里看天看水了。
天每天都不一样,云啊,太阳啊,鸟啊,看多了感觉还蛮有趣,水也一样,仔细看了才会发现每天有每天的不同,但也有一尘不变的地方。
我开始享受到看这些东西的乐趣时,师父叫停了,让我没必要再看了,他说要教我本事了。
刚来的时候,我觉得算命是糊弄人的东西,跟着师父待了快一年,别说,对算命的看法改变了不少,觉得这东西也是门学问,而且很不简单。
他说要教我本事了,我自然高兴。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把我叫醒,告诉了我几句要诀,就是别人写字时,这个偏旁代表什么意思,那个偏旁什么意思,写的话,各样的笔锋代表什么意思,落笔轻重的不同有各自代表什么,反正就是背,要背的东西多得很。
我老老实实地背,全部背来又花了半年时间。背来后,他让我回家算一下我的父亲。
我基本上每个月都回家一次,反正一个村,不远。
这次回去后我就很高兴,我告诉我爸我学成了,我爸也很高兴。
我爸没读过书,不会写字,我就让他说一个字,说的话也能算,不过没那么准而已。
他说了一个“好”字,我按照背来的东西推算,一一对应,一个女一个字,我爸这是希望我和我妈能好好的,我家只有一个女人,就是我妈,子的话就是儿子,我爸希望我和我妈都好好的。
我把这个说给我爸听,我爸高兴地说我算的就是他想的。我也高兴,但是我怕我爸是故意骗我,怕伤我心,所以我就去隔壁左右又去算了算,大多都算得蛮准的。
回到师父那里的时候,我很高兴地告诉他这些,他也笑了,然后告诉我这就是稍微有本事点的江湖骗子的算命方式,按照固定的东西组合,然后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得到有用的信息,有用的是活的,固定的知识是死的,活的死的一结合就能摆个摊说自己是算卦的了。
我有些失望,原来这么久师父教我的都是些江湖骗术,想想也是,我算出来的基本上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说出来别人爱听,不说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说到底就是一个说话的艺术和听的艺术。
看到我失望,我师父让我别这么颓废。
“这些东西并非无用,都是算命的基本功,你学扎实了,即使不靠算命吃饭,靠一张嘴也不会饿着你。”他补充道:“明天教你真本事。”
我再度打起劲头来。
第二天,他让我把我半年里背的东西全忘掉。
我当时就傻了,这些东西背来容易,忘掉还真有点麻烦。
但还是得尝试忘掉,越是想忘掉,越是记忆深刻,那段日子贼难受。
也就是在那段日子,我师弟来了,一个小孩,被爸妈丢在火车站,爸妈跑了。
你说也是可怜,都已经七八岁的孩子了,爸妈硬是要丢掉。也是我师父好心,带回来养着,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收养孤儿。
那天后我就多了个师弟,他学面相,年纪小,很多东西记得快,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开始跟我一起来忘掉脑子里那些背来的东西了。
要知道,我从开始写字到下地干活儿,再到背东西,然后开始尝试忘记,可是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几个月就赶上来了。
不过他没有写字,师父让他学画画,就画人脸,按照现在的说法叫人脸素描,这东西可比识字认字难,他学得快得很,天赋真的好。两三个月,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