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依旧面不改色,冷静的道:“非是要离间,而是想为兄弟们挣一条出路!将军既不欲杀我等,为何粮草供应不济,既害怕与陆都督生出嫌隙,为何任由我等自生自灭。若卑职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将军帐中,陆都督那边,将军也不好交代吧?”
麻雀面对骆统的压迫,凛然不惧,大有玉石俱焚的气概涵盖其中,骆统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大拇指不自觉的摩挲起兵书的页脚,似乎也在权衡此事的利益得失。
事实上麻雀猜的确实没错,早在麻雀这支降军被带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了杀人灭口之心。
他本想杀人诛心,结果要被杀的人反而诛了他的心。
此人,倒是有几分胆色,对付此等人杰,切不可操之过急。
于是骆统在阴晴不定的暗暗思忖之后,似是终于拿定了主意一般,缓缓出了口气。
“让你等加入我骆氏部曲,也并非……不可行。”
果然,这沽名钓誉之徒最终还是为了利益出卖了自己的名誉。
骆统继续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带来的人,必须打散到我军中,本将军以名誉担保他们的性命安全。”
麻雀道:“骆将军的名誉,自然无人不信,只是标下的属下皆是蜀人,仓促打入吴人中,一时间恐难以适应。”
骆统有些不满麻雀的得寸进尺,他一军统帅,能耐着性子和一个降军说这么多话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而这个名为麻雀的土鳖尚不自知:“那你欲如何?”
“卑职既投效将军,自是不会让将军吃亏,为表诚意,卑职愿将下属一分为二,散入江东军的编制中,这样一支出征,另一支便可在军中待命休整。”
麻雀此举既把自己手下一半兄弟送给骆统当人质,同时又保证了自己对老兵最大的掌控力。
当然如今实际上他们所有人的命都把握在骆统手上,骆统所唯一忌惮的,也不过就是担心杀死麻雀会在陆逊那里造成的负面影响罢了。
局势恶化至此,麻雀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许久之后,当麻雀从骆统营帐中走出时,天空已经蒙上一片灰蒙蒙的乌云。
天眼看已是黑了,他身后大帐的帷幔缓缓闭合,烛光也随着那道缝隙变得晦暗,与拖到地上的席幔一起渗透到泥地里,放佛要与这大地一起驱逐黑暗。
大帐之内红席披地,大帐之外石路泥泞,一幕之隔就是云泥之别。
麻雀只是定定看了会,就从出神的状态中走出,转而深深的呼了口气。
与上层阶级的那群士大夫对弈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也只有他这样常年跳槽的老手才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若是换个没有经验的丘八,恐怕早就吓尿了哭鼻子直喊饶命了。
像他这种与一军大将平等对话的丘八,千里难寻,回首这座巨大的帅帐,麻雀放佛回到许多年前。
他从刘焉州牧行台走出来的时候……
他从赵将军营帐走出来的时候…
他从某某将军营帐里走出来的时候…
当那次他从诸葛孔明的营帐中走出时,他曾经以为这是最后一次跳槽,毕竟刘备加五虎加卧龙的阵容实在太过无敌,可最终这一切还是事与愿违了。
这一次,他是从吴人大将的营帐中走了出来。
他又一次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所谓的降军,其实就是审时度势和随波逐流,只要能保命,其他的,想了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