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文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又曾经走南闯北，已是见怪不怪。

文丑手握龙胆枪，骑在其他家兵让出的马上，时不时摸摸自己的铠甲，有一点灰尘都会仔细擦拭。意气风发，颇有几分大将风度。

颜良……手中拿着胡饼啃着，享受着别人都没有的待遇。原因是，十名督粮家兵，被他一人全放趴了，萧牧不怒反喜，胡饼敞开了供应。

对此，萧申也没什么意见，像为什么吃这么多不会撑这种事，萧申是无所谓的，只是不时问上一句：牙酸吗？

萧牧一脸淡然，按说他也是文人，为何与陈宫差别这么大呢？

“黄巾贼乱时，朝廷下令调发北军五校三河骑兵前往讨贼，又从三河之地募集青壮马匹。那时河内士家多有不奉诏者，朝廷只能从庶民中募集。到了年底之时，黄巾被镇压了下去，那些青壮又随着朱公伟前往汝南清剿黄巾残部。

时有一人，名唤褚燕，聚百万人于太行山中，自号为黑山军。待中平二年二月时，突然下山劫掠河内，由于青壮不足，除了极少数士家，其他只知自保根本不顾百姓死活，导致北部诸县生灵涂炭，百姓倒悬纷纷逃亡。

三月，朱公伟被召回朝中，拜为右车骑将军，河内大军就地卸甲还乡，当那些得了赏，回转河内的壮士们回到乡里，却发现是如此场景，有自行组织抵抗，也有加入各县官军者，这才使局势稍微稳定了些。

朝廷府库空虚，根本无力征讨，又逢褚燕请降，朝廷顺势招抚，便封其为平难中郎将，两千石大员，总领河北山区军政诸事，可向朝廷推举孝廉。

那年司隶又逢蝗灾，河内未能幸免，蝗虫飞过寸草不生，家家逃亡，饿殍盈野。”

褚燕便是张燕，亦是东汉末鼎鼎有名之人，袁绍自吞并冀州，便视为心腹大患，并杀张燕诸多将领，无一年不征讨。

张燕曾助韩馥，韩馥降袁。曾助公孙瓒，公孙败亡。曾助曹操，最后亦归属曹操，封侯拜为平北将军。

萧申又岂能不知，还知其与赵云乃是同乡，同为常山真定人。

河内百姓不恨蝗虫，却恨张燕，萧申未曾经历此事，自是感受不深，言语再是凄切，终不如亲眼一观。

萧牧又道：“当年我随张公御敌，所见所闻比此凄惨百倍，也是那之后，张公才推举叔父为孝廉。”

又指着那一百家兵：“这些人大部分是当年南逃的人，受汝祖母的施舍，才能活到今日，个个忠心耿耿，能效死命。”

陈宫不禁唏嘘：“天子……”

甫一开口，便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全天下都知道十常侍是天子爪牙，但是没人会骂天子，要骂也是私下骂。

干脆一声短叹，闭口不言。

萧申不敢看，目视前方，屏住呼吸，假装什么都没有，前世看到一只死猪身上爬满蛆虫都会想吐，何况是人。

却又时不时会偷瞄一眼，然后赶紧回头，集中全身的精神，压制翻腾的胃。

萧牧看着尸首，突然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哎……那时候若是有人死了，尸体来不及腐臭，便有人上去把肉扒了，有的只抢到骨头，骨头都要熬上两三遍……”

“呕……”

萧申跳下马，奔到路边，再也忍不住。

张勘抄起水袋和丝巾，连忙跑了过来，在他后背轻轻拍着。不时回头看萧牧，眼中满满的埋怨。

萧牧轻笑一声：“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