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形摇晃如孤舟,膝盖之下却是纹丝不动。
只是以木屐布履为圆心,地面瞬间裂开一张纵横蛛网。
两人身外,裂痕稀少浅显绵长。
中间两尺之地却是纵横交错,断断续续,密密麻麻,几无缝隙。
柳生飘絮咬紧牙关,向着裴文德看去。
她没有想到裴文德右拳居然只是虚张声势,与自己蓄势以待的左掌相触之后,一沾即分,根本没有给自己左掌气劲宣泄出来的机会,让自己憋闷得想要吐血。
反而是本应势如破竹的右手那里成了一场硬碰硬的攻坚战。
无暇体会指尖那份柔滑触感,裴文德气机汹涌如潮拍岸,循着脉络窍穴瞬间灌至掌心,将同时兼具阴柔刚猛的碎骨掌力原路逼回。
两人袖口鼓荡飘动不绝。
一寸一寸。
无需照镜,裴文德也可以确定自己面色必然和柳生飘絮一样苍白。
裴文德读书有成,在养气上或许胜出一筹,但柳生飘絮在武道上投入精力却要比他更深,两人内力修为大致相当。
柳生飘絮算计失误,本来裴文德是占据优势。
然而因为裴文德还要分心御剑,使得这点儿微弱优势被轻易拉平。
只可惜裴文德却知道自己此时既不能散去剑上气机神意,以求毕全功于右掌,更不能操控断念剑去对付陷入僵持的柳生飘絮。
柳生但马守毕竟也算是当世人杰,固然因为裴文德一语道破自家剑法中的破绽导致心境摇曳。
但是当柳生飘絮代父出战后,心意便重新坚定下来。
此时他不出手,更多还是因为看出柳生飘絮经过这一场砥砺后,无论剑术还是心境修为都会有长足进步,不愿破坏了女儿的这一场机缘。
但如果裴文德试图御剑杀伤自己唯一的传人,柳生但马守必然会放下作为武者的尊严,悍然出手。
至于是单纯分开两人,还是想着除去裴文德这个心腹大患,就要看他心意了。
裴文德不是没有自保手段,不过柳生家的碎骨掌立意根本乃至发劲方式都与他从熊霸天那里知晓的内家拳隐约有共通之处。
与柳生飘絮相持期间,他亦得以一窥其中虚实。
“就是现在!”
裴文德眼睛一亮,衰败如金纸的面上瞬间恢复红润,体内残余内力尽数提起。
拳掌相离。
双膝一软,柳生飘絮身子后仰,腿脚却是不由自主向前跪下。
下意识抓起早已落地的腰刀,以刀拄地,支撑着单膝跪下,柳生飘絮左手抚胸,缓和那份如火烧灼的剧烈疼痛,抬起那张泛起不正常潮红,艳如粉桃的脸庞,向上看去,眼神中满是不屈。
“父亲,不要!”
柳生飘絮话未出口,柳生但马守便已掠出。
脚掌用力过猛,以至于木屐生生踏裂。
不过这些无关紧要。
柳生但马守面无表情,人在空中。反手一抡,带起一道雪亮弧光。
双手下压,长刀挟带着呼啸破空声向着倒飞出去的裴文德当头劈下。
这才是完完整整的杀神一刀斩。
生死关头,裴文德心境古井不波,只是悠然吐出半口长气,以竭泽之势强行榨取那一道新生气机。
双足一定,裴文德身形迅速摆回直立姿势,握住那柄如燕归巢的断念剑,简简单单一剑直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