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天送货,我们四个经常一块出去,手忙脚乱干活也不快,中午还得搭上盒饭钱。再后来就阿明带着萨苏和萨里送货,我在家给他们做饭,照看田里的蔬菜。
我的手艺确实不咋地,从荣哥的门市里搞来一大堆挂面,沸水煮熟浇上酱油就算一顿饭。我觉得酱油面挺好吃的呀,他们三个却很快就吃不下去了,我就跟他们讲为吃酱油面蹲局子的往事,我觉得我讲的挺严肃的呀,不明白他们仨为啥捂着肚子笑。
我跟阿明俩人搭伙的时候,送菜还能攒到点钱,现在多了两个人一下紧巴起来。我跟阿明是有崇高理想的,勒紧裤腰带,一心为老黄讨个说法。萨苏和萨里跟我俩不一样,他们兄弟俩虽然没问我要工资,但是该给的总归得给,出来混谁不是图个肚儿圆。
我跟荣哥说我要给他拉肥料,工钱看着给就行。荣哥一下就乐了,问我是不是生活太安逸,想去吃把鸡找找刺激?我说我就是穷,我想快点挣钱。荣哥问我是不是攒钱娶媳妇,你说这都哪跟哪呀。
荣哥越说越起劲儿,说是酒席彩礼给我包了,看上哪家姑娘赶紧娶过来。我算是知道为啥我劝阿明娶媳妇的时候,阿明用那样一种眼神看我,老子是天煞孤星,注孤的命,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破解了?
我跟荣哥也不再隐瞒,我说我要把老黄的死查清楚,多攒点儿钱关键时候能用上。荣哥拍拍我肩膀,说我跟他年轻时候一样,虎头虎脑净干彪事。荣哥虽然不看好我,架不住我一再坚持,终于决定让我试一试。
农场要改造灌溉管道,有一批塑料管要从基加利运过来,荣哥便把这趟活交给了我。荣哥考虑的挺周到,塑料管不像肥料,劫匪抢了也没啥用,路上相对能太平点儿。
我自己也做了些准备工作,我把货车前车板卸下来,拿凿子一顿乱敲。荣哥还以为我吃错药了,要把他货车给拆了。我说我可舍不得拆车,不过是打上几个窟窿眼充作子弹孔,让劫道的看明白开车的是个狠人。
打完窟窿眼我还觉得差点意思,又在水箱油箱上加固了一层钢板。荣哥办公室一对大音响也给我拆了,我把喇叭装在货车上,开车时候听音乐解解闷,关键时刻还能播放死亡摇滚,给敌人以心理上打击。
这也不是我奇思妙想,我大学那会挺爱看《疯狂的麦克斯》,这些创意都是从上面借鉴的。赛博朋克货车打造成功之后,我觉得自己也太有才了,这要是放在国内,指定一上路就被交警查了。(《疯狂的麦克斯》以核战后文明尽毁的澳洲大陆为背景,道具布景充满赛博朋克元素,讲述了麦克斯与暴走飞车党斗智斗勇的故事)
ga城到基加利直线距离不过一百公里,要是像国内那样式儿的高速,半天就打个来回。咱也就不吐槽这个了,中国的基建也是一步一步起来的,非洲的明天也一定会更好。
天刚蒙蒙亮,我就要出发了,荣哥又跟我交代了一遍,再三叮嘱路上一定注意安全。我想起了送我去大学报到的爷爷,我一点没觉得荣哥烦,反倒觉得挺亲切的。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赛博朋克货车起了作用,一路上还挺顺利的。基加利也是座山城,城内大概有十几座山头,空气还挺不错。基加利城市不大,感觉跟国内一个大点的县城差不多,我很快到了塑料管仓库,装货时候老板还挺客气的。
老板说基加利有一种“笑树”,让我有时间过去看看。我虽然也想看看这种傻逼呵呵的树,但又害怕回去晚了路上不安全,寻思着以后有时间再带阿明他们一起过来吧。
我看过《卢旺达饭店》,知道1994年卢旺达经历过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我以为卢旺达现在也很乱,后来看新闻才知道卢旺达引进了不少中国援助,现在是非洲发展最好的国家之一,也难怪仓库老板对我那么客气。
我这拉风的赛博朋克货车,一路上没少吸引眼球,过海关时候也比别人多耽误点功夫,不过人家也没难为我,多聊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荣哥当晚为了摆了庆功宴,像是我干成一件什么大事似的,我说这要是搁上海,也就是浦东往昆山送了趟货。我问荣哥还有没有啥需要拉的,荣哥说我要是有精神头,可以到外面揽活儿去,反正货车大部分时间也是闲着。
荣哥这么一说还真点醒了我,种菜对我来说确实是舒服,但老宅在家里也打听不到老黄的消息,出去当个老司机就不一样了,啥黄的黑的都比别人先知道。
当晚吹酒时候,我们四个就重新分了工,萨苏和萨里专门伺候菜地,我跟阿明出去拉货,我们也算了荣哥一股,真要挣着钱荣哥得分大头。
我跟阿明又印了一摞小卡片,这次我俩不再到处乱贴了,没效果不说看着还磕碜。我们找的ga城最好的印刷店,名片上都带着金粉,我也是被老板忽悠了,后来我才知道那玩意儿全名叫“铜金粉”。(铜金粉,又称金粉,是以铜锌合金为原料,经过特殊机械加工和表面化学处理制得的带有黄金光泽的金属颜料)
我跟咕噜挨家商铺分发名片,点头哈腰累得跟二狗子似的,要不说挣俩糟钱可真不容易。正经货运公司都得有门面,要不拉人家货跑了也没处找去,我俩在名片上印的是荣哥手机店的地址,马马虎虎先对付过去吧,反正发了一上午名片,也没听谁说要去参观的。
阿明确实是做生意的料,很快又在农贸市场拉上几家摊贩,饭店送完货又赶去农贸市场忙活,小皮卡开得也是越来越溜。我就比较闲了,把货车往路边一停,睡上一觉也没人给我打电话,我一度都怀疑老黄的手机坏了。
我吃完盒饭正准备打盹儿,手机忽然响起来了,一看还是陌生号码,可把我高兴坏了。电话那头是个男中音,嗓音还挺宽厚,他问我接不接跨境的买卖,我说我们就是靠跨境运输起家的。我觉得我这么说也没毛病,我第一趟长途拉货确实是跨境的。
对方给我发来个地址,让我明天过去找他,我一看还是个服装厂,心想一定得把握住了,干工厂的货运需求可少不了,发展几个大客户再也赁间门面开公司。
我这人还是挺容易开心的,虽然只接到一个电话,客户的面还没见上呢,就先高兴上了,晚上还让阿明加了一个菜,开了一瓶威士忌。从那儿之后我又长记性了,人就不能高兴太早了,事情太顺了肯定会出幺蛾子。